池衍輕撫那匹小白馬的鬃毛,側眸對她道:“它叫雪融。”
瞟上一眼,軟綿綿的像隻小羊羔。
錦虞興致淡淡:“哦。”
“性情溫順,你放心騎。”
“哦。”
頓默片時,錦虞倏地抬頭,後知後覺道:“什麼?你讓我騎這個?”
這玩意兒是拿來騎的?
見她睜著大大的眼睛不敢置信,池衍但笑不語,答案顯而易見。
錦虞險些氣笑,那剛剛詢她會不會騎馬又是哪一出?
就這小馬駒她還能騎跌了不成?
錦虞瞪他一眼:“那你方才有甚好問的!”
池衍眉峰微微一挑,不以為意:“戰馬難訓,再摔一次你這腿就該廢了,況且,雪融不算馬?”
“你……”
錦虞又被他雲淡風輕地氣到。
這一群全是健壯的大馬,唯獨她的是半點兒大的小馬,蹲在中間簡直像個笑話,多丟人啊。
再說,他怎麼就斷定她會摔了!
錦虞覺得他在羞辱自己:“你瞧不起誰呢!”
見她滿臉不服,池衍噙著一絲笑,踱步到邊上的黑駿旁。
“那你要想騎哥哥這匹呢,也不是不可。”
他慢條斯理,固好它頸項韁繩:“隻是烏驪認主,容易傷著你。”
眼前這匹精壯悍戾,一眼便知性子極野,姑娘家還是怕的。
錦虞嘴硬不起來,且他所言不無道理,真傷重了得不償失。
她撇了下唇,還是乖乖挪到了雪融邊上。
錦虞抱著馬脖子掙紮了半晌,誰知右腳疼得都抬不起來,連這小矮馬都爬不上去。
就在她倔強之際,腰身被人單手環住,那人輕輕一提,就將她放上了馬背。
錦虞方一坐穩,回頭就見他拉過雪融頸上繩索的鎖環,扣到了烏驪的項繩上。
還沒等她開口說話,元青突然從後方跑了上來:“將軍,都就緒了,隨時可以出發。”
池衍躍馬而上,“嗯,走吧。”
“是!”
元青看見邊上的錦虞,眉開眼笑地喚了聲“表姑娘”,才側身離開。
錦虞怔了怔,靜思後姑且接受了這新身份。
*
九夷山脈是楚國和東陵國境的分嶺,也是去往潯陽的必經之地。
赤雲騎的精兵銳騎聲勢浩蕩,一路行往出山的方向。
元青元佑等人於最前方探路,錦虞隨在大軍中間,頗為閒適。
何況某人一根繩索,將雪融和烏驪拴在了一起,根本無需她動手駕馭。
閒來無趣,她忽然記起一事:“喂。”
側前方的那人聞聲,淡淡回首。
錦虞抬眸漾他,嗓子清了一清:“你貓呢?”
池衍悠然馭於高高的馬上,眉眼略揚:“烏墨,叫你呢。”
他話音方落,掛在烏驪頸側的牛皮袋裡突然有什麼開始蠕動。
錦虞正奇怪,隨後,袋中忽地探出一個白絨絨的腦袋。
烏墨困懶打了個嗬欠,眼瞳惺忪眯攏著,仰頭望了眼喚它的男人,見他無事,又埋頭鑽回了袋裡。
錦虞懵然一瞬,原來這一路它都窩在裡頭睡覺。
她心有不滿,對著牛皮袋一聲嬌嗔:“你把我手鏈弄哪兒去了!”
烏墨不理會,錦虞索性伸手去抓牛皮袋,想要揪它出來。
誰知她都還沒碰到,烏驪就預感到威脅一般,斜眸發出悶悶的低吼,如黑曜石的眼珠子凶悍得嚇人。
錦虞一驚,倏地縮回了手。
難怪一隻雪貓要叫烏墨,怕不是蹭了烏字輩的狠厲作威作福。
錦虞咬唇腹誹,耳邊突然傳來了低低的笑。
她抬頭望去,隻見冬陽下男人銀鎧泛爍光暈,盛極笑意的側顏如鐫刻俊美。
是在嘲笑她嗎?
錦虞黛眉顰蹙,聲線染了濃濃的不悅:“笑什麼?”
池衍長眸似蘊浮光,俯視將她端詳。
她仰著精致柔嫩的臉蛋,玉肌如雪清透,裹在狐氅下的身子小小的,坐在馬上矮了他大半截。
他隻要探出手,便能輕易摸到她的腦袋。
一個嬌俏又有脾氣的小姑娘。
昨夜她喚哥哥時,和夢裡模糊的聲音,恍惚有幾分相似。
“沒什麼。”
池衍緩緩斂了目光,唇邊露出意味深長的壞笑:“和你挺配。”
聽出他意有所指,說的是她和這小馬。
錦虞頓時氣結,再不和他說話。
將士男兒浴血沙場,連日行軍是習慣了的。
但錦虞不同,路程如此之久,對她而言很是遭罪。
錦虞抱著雪融的脖頸,不知何時睡著了。
雪融馱著她,在烏驪的引帶下走得穩當,不至於讓她掉下來。
直至酉時,大軍終於抵達潯陽城。
不似九夷山霜雪厚積,潯陽城中萬千燈火輝照如晝,寶馬香車迢迢不息。
為迎赤雲騎,城門大開,潯陽太守方世堯早早便候在了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