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硯,金燈似火。
錦虞出了屋子,紅秀領著她往苑外走。
調歇了這麼多天,她右腳雖還難以跑動,但走步是沒問題了。
還未踏出汀蘭苑,錦虞餘光忽而瞥見花木疏影間,一團雪白晃了一晃。
她好奇地靠近瞧上一眼,才發現是撅臀埋頭的烏墨。
這時,烏墨似有所感應,轉過頭來,瞳孔突閃驚恐,正想逃竄,錦虞一把逮住了它。
“偷吃什麼呢?”錦虞蹲下身,揪它到懷裡。
興許是上回被她折騰怕了,烏墨縮著脖子都不敢亂動,乖巧得很。
錦虞扯走它叼在嘴角的一瓣梅花,對上它咕嚕轉的異瞳,一琥珀一寶藍,比玉石還精致。
這麼一看,還挺溫馴,比某個搶她手鏈的老男人討喜多了。
今時換了身茜色流光錦織絲裙,錦虞心情不錯,在烏墨腦袋上胡亂揉了兩下,鬆鬆軟軟。
她展顏逗它:“雪昭,雪昭……”
烏墨起初還縮頭縮腦,後來似乎是被摸舒服了,它慢慢眯起眼睛,禁不住露出享受的表情。
“起來。”
這時,一道淡沉的聲音自身後墜入耳中。
錦虞嚇了一跳,不必回頭看就知道是誰。
她措手不及,立刻將他的貓丟出懷裡。
她翻臉忒快,突然被扔在地上的烏墨懵住。
紅秀行禮退下後,錦虞當做無事發生般站起來,邊捋長發邊回過身。
半彎新月俏懸。
池衍一襲月白錦衣,肩上隨意搭著雪色狐氅。
褪了堅毅的銀鎧戰袍,淡淡柔和的清光下,他恍若矜貴的俊美公子。
然而他修眸的笑意若有似無,流延眼尾淚痣,又是惹人遐想無儘。
紅熱不知不覺蔓延兩頰,錦虞恍然回神,忙撇開目光。
她想,這人莫非是邪祟,不然為何每次多看他兩眼,她都像□□熏心了似的。
錦虞若無其事清清嗓子:“乾嘛?”
“你說呢?”
池衍一如既往,神色悠然。
他是在等她一起前往一品居。
錦虞意識過來,不鹹不淡“哦”了聲。
錦虞也不等他,抬步就自顧往苑外走去,一邊還抽出腰間的小金扇,打開來直往臉上搖風。
元青正好走過來,望見她的背影,自語道:“表姑娘怎麼先走了……”
說著他抱起地上的烏墨,“將軍,要將烏墨放回屋裡嗎?”
池衍垂眸看了眼,撫拍了下它,“嗯。”
隨後他淡淡一笑,側身走開。
*
一品居坐落漓江邊上,是潯陽城內最華侈的食肆,在整個東陵亦是遠近聞名。
一輛鑲金嵌玉的華貴馬車在門口緩緩停下。
知曉今夜的客人尊貴,立馬便有酒樓的人迎上前來。
旁側的元青元佑翻身下馬,將靠近的人都攔下。
元青上前請道:“將軍,到了。”
修手指骨分明,池衍拂簾而出。
下車後,他並未放手繡簾,而是對著車內笑問了句:“自己可以嗎?”
錦虞正準備起身,聽他這麼一提,便想故意為難:“我要說不可以呢?”
車內一盞陶燈,淺光迷昧,映上她略施粉黛的嬌顏,驕橫的神情不加掩飾。
池衍劍眉淡挑:“那……哥哥再抱你一次?”
望見他唇邊那遊刃有餘的笑痕,錦虞驀地想起之前下馬,想要刁難他背自己,卻被反將一軍的事。
好不容易散熱了的雙頰,一瞬又浮染紅暈。
錦虞惱羞:“才、才不要你抱!”
她一徑兒提裙下了馬車。
隻不過她右足還不似從前活絡,就要莽然一腳踩下踏板。
池衍手快扶了她一把。
元佑“咦”了聲,“表姑娘臉這麼紅,是不是又病著了?”
聞言,錦虞心裡咯噔了下,要他多話!
她忙打開手裡的小金扇,提到麵前遮住半邊臉,露出的秀眸將他一瞪:“熱的!”
說罷,她移步低哼而去。
元青和元佑茫愣不解,都還未入春,夜裡的風吹來都是冷瑟的,怎麼會熱呢?
而池衍淺笑不語,不急不緩跟在她身後進了一品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