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虞將他的袖袂緊緊攥在手裡, 生怕他走了。
她眸中一片懇切,顯然不是在開玩笑。
池衍神情微變,對她此言頗覺難以置信。
前兩日躲他還來不及, 這會兒偏又要主動往他身邊蹭,莫非姑娘家的心思都是這般喜怒無常的?
啞然半晌,池衍終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去我屋,然後呢?”
然後……自然是睡覺了。
錦虞當然沒有直說, 她避而不答, 拐了個彎:“萬一彆的屋子裡也有蛇怎麼辦?多危險啊。”
一想到那蛇全身的花斑, 她就心頭發麻。
且房門關得好好的, 都能跑進來這般蟒物,叫她夜裡如何安心睡眠?
錦虞屬實是怕了, 現在就算是笑她沒見過世麵,她也一點兒不想反駁。
屋裡半明半暗, 燭火浮動的光在男人眸心隱隱跳躍。
麵前的小姑娘秀發微濕,以一支銀釵半挽, 碎發鬆鬆垮垮搭在肩上,另一隻手虛捂在領口, 意外透出一種欲拒還迎的淩亂美。
尤其, 她方才沐浴過, 整個人如初開的芙蓉一般,含著露水, 細嫩潮紅。
池衍神情漸斂, 緩緩低下頭, 兩指掐住她的臉蛋:“小姑娘, 三更半夜往男人屋裡跑, 更危險, 不知道嗎?”
頰側一痛,錦虞輕“嘶”後躲,清眸露出無辜:“可我不敢一個人睡了……”
池衍心頭微微一震。
這話說的,是要他陪-睡的意思?
知道她怕,可她到底是不明白,在江心島上的那夜,他既然失過一次理智,那就會有第二次。
並且極有可能克製不住。
錦虞平常看上去嬌蠻,但畢竟少女心性,骨子裡其實慫軟得不行。
見那人無動於衷,錦虞忙握上他,搖動他的手腕,發出微顫的聲音:“行不行呀……”
池衍一頓,在她的嬌聲祈求中一時失了聲色。
頭一回見她這般心有餘悸,想來是真被嚇著了。
池衍無奈閉了閉眼,沉默良久,再度睜開時,轉身徑直往屋外走去。
伴隨著唇畔一絲無可奈何的歎息,他撂下一句微沉:“來吧。”
聞言,錦虞瞬間渲出一縷笑意,小手捏好領襟,歡歡喜喜跟跑上去。
……
屋裡的擺設很規整。
一張花梨方桌,旁靠兩把太師椅,幾隻花架錯落有致。
琉璃珠簾後是床榻,滿室散發著淡淡清鬱的檀木香。
書籍堆砌的長案後屏,木雕背牆金漆彩繪。
架子上端放著一些名貴瓷器,顯得低奢雅致,但不庸俗。
錦虞站在屋內,目光泛濫好奇,四處瞟動。
他的臥房,錦虞並非第一次來,隻不過上回是被他硬拽來的。
而今夜,她才算是好好瞧了個清楚。
忽聞“吱呀”一聲,她回眸望去,隻見那人從外邊回來了。
池衍合上門,走到她麵前:“你的……”
肚兜二字突然哽在了喉嚨裡,他失聲一瞬,看似從容地換了個說辭:“衣服,稍後會有人送來。”
麵色不改,一如平日。
可往往這種時候,越是裝得若無其事,氣氛便越是尷尬,也微妙。
畢竟那幅清水出芙蓉的美人新浴圖,他是一覽無遺地窺了個乾淨。
但顯然,兩人對此都不太坦蕩。
一個端的是氣定神閒,一個眸光閃躲,輕飄飄“嗯”了聲。
相對而立,無言且生硬。
片刻之後,池衍舔了下略微乾燥的唇,終究還是將視線從那清嫵的秀色上挪開。
一臉淡定險露破綻。
他轉身拂開珠簾便往裡走,邊淡淡說道:“早點歇息,明日彆起晚了。”
“哦……”
錦虞暗呼了口氣,跟在他身後,到床邊坐下。
替她點燃四角鎏銀香爐後,池衍回眸看向那在他床上坐著的小姑娘。
銀釵取下,她正攏著一頭散落身前的柔軟長發,發梢半濕。
燭燈投落絲絲淺影,她低頭理雲鬢的乖靜樣子,繾綣得動人心腸。
就是這短暫的一刻,池衍心底突然化為一片寧靜。
冥冥很久之前,他仿佛也曾為她嫵然的風姿真切沉醉過。
恍神過後斂回思緒,池衍不動聲色輕道一句:“睡吧。”
而後他折身,欲出屋。
錦虞一愣,下意識喚出聲:“哎——你去哪兒啊?”
聞言頓足,池衍回過頭,深俊的眸子掠向她,劍眉輕微一挑:“你說呢?”
這是要將房間騰出來讓她。
見他要走,錦虞立馬擰起了黛眉,哪還顧什麼妥不妥的,半嗔半怨道:“你要是不在,我還睡這兒做什麼?”
她的意思很簡單,想要安心睡一覺,才特意到他屋裡來。
是將他當成了隨身護衛那樣。
然而這短短的一句話,在男人聽來,其中意味是可以差之毫厘的。
隻要他想。
池衍將她理所應當的表情打量片刻,忽然啞聲輕笑。
他側過身,踱步走回床畔,一徑行至跟前,腳尖幾乎抵上她的。
那張俊美分明的臉逐漸靠近,錦虞心裡驟然一跳。
她下意識後仰,不經意間便驀地跌躺下去,半陷錦衾。
而那人隨即俯身過來,動作流利,撐了雙臂在她兩側。
池衍俯視著被他圈擁在身下的小姑娘,彎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