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錦虞小心自墨睫下覷了他一眼,“阿衍哥哥……”
這聲輕喚,渲著悠遠的久違感,他平靜的心底驀然波瀾浮動。
池衍眸光潤了深色,看住她:“嗯?”
錦衾裡的手指暗暗攪著,似乎是在斟酌。
錦虞垂下眼眸,略一咬唇:“你可以在這兒陪我嗎?”
一閉眼就是可怖的景象,她實在是不想孤單煎熬一夜。
可偏偏眼下連個伺候的宮奴都沒有,守在外麵的兵衛又全是陌生的麵孔。
池衍眉梢動了動。
又聽她言語溫軟:“以前,我害怕的時候,皇兄都會陪我的……”
她一句委屈,便能讓他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塗。
良久,池衍忽而輕輕笑了一下:“哥哥就是來陪你的。”
聽他這麼說,錦虞悄悄彎了眉眼,仿佛懸吊的心舒了下來。
兩指虛捏了捏她軟嫩的臉蛋。
池衍佯肅:“快去,否則水要涼了。”
怕他反悔,錦虞忙不迭點點頭。
掀開錦被,乖乖踩著小碎步到鎏金屏風後。
在被窩暖了這麼久,膝蓋已經不麻木了。
但方跑到那處,想到什麼,她突然刹了步。
見她背影僵住不動,池衍從床邊走過去:“怎麼了?”
那人高大的身軀覆住了光暈。
在他麵前,她顯得尤其嬌小,垂著腦袋,就要窩在他胸膛似的。
錦虞扭捏著,一時不知怎麼開口。
那屏風是用半透的真絲純帛鋪展而成,其上以金箔細描淡繪鸞鳳輪廓,根本什麼都遮擋不住。
她的寢殿無人敢擅闖,故而屏風隻作裝飾之用。
但現在,雖說是將他當成半個兄長,卻也是個男人呀……
小姑娘半晌不語。
池衍低眸,通透的目光在她微紅的臉頰掠過,一下便明白了。
往她身後指了下。
他不露聲色一笑:“哥哥有點兒累了,借你臥榻躺一會兒,可以嗎?”
錦虞眼簾抬了抬。
疏暗的燈盞下,男人身上的薄鎧似有銀輝拂過。
淡淡的微笑交織溫柔寵溺,如煙迷人。
猝不及防有幾分意醉,錦虞乖順說了聲“好”。
池衍俊麵笑容依舊,兀自繞過她。
臥榻和屏風之間,擺放了張長案,距離不算很近。
他又將臥榻轉了個方向,背對著屏風,而後才靠坐下來。
彼時的錦虞對自己的前生全然不知曉。
但許是內心深處存在未名的牽絆,讓她覺得,這個哥哥就是與旁人都不同。
譬如看到他的第一眼,她便想著,他們是不是從前見過。
錦虞回頭,偷偷朝身後探了一眼。
那臥榻靠背半斜,平常她愛倚在那兒讀書,眼下挪了個位,完全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默默呼了口氣,錦虞輕步走到屏風後。
旁側的銀盤上備著乾淨的純白絲衣。
趁著浴桶裡的水還繚繞著暖煙,她將衣裳的盤扣顆顆解開,一件件脫下身上那褶皺不堪的宮裙。
很快,氤氳的水霧間,傳來滴滴答答的水聲。
而透明鎏金屏風的另一端。
池衍雙目淡闔,靠在臥榻,雙手交叉隨意搭在腹部。
看上去,是在心無旁騖地淺眠。
隻不過那縹渺誘人的沐浴聲輕緩流入耳中,很難讓一個正常男人不去浮想,那溫熱的水珠是如何在她白膩玉肌上滑過。
畢竟有過那兩輩子。
他知道,她嬌軀的玲瓏,和她滋味的甜美。
男人,在心愛的姑娘麵前,總是食髓知味的。
他也不例外。
何況曆經過生死離彆。
尤其上輩子,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死後,那小姑娘過得好不好。
每每想到,便成心底無法言喻的遺憾。
如今他是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和她黏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開。
虛搭在腹上的修指默默捏緊了些。
想要沉心靜氣等她洗好。
但每一滴水珠都像是打在他心上,亂著他的心弦。
可也得忍著。
總不見得,要他上來就說再續前緣的話,不得把這純情的小姑娘嚇著。
池衍靜默躺著,薄唇抿出一絲細碎的弧度。
他來後,便將昭純宮的守衛都遣退了。
殿內光華淡淡,從軒窗篩進的花木月影,襯得一殿幽然清靜。
溫情,旖旎。
恍若從未罹禍,一切都如往安然美好。
漫長之後,蠱惑他的水聲終於停了。
再過一會兒,錦虞躲在屏風邊上。
探出半個腦袋,往外望了一眼,眨著眼睛,雙頰有些粉潤。
她躊躇片刻,而後才走出來。
銀盤裡沒有肚兜,故而她隻空落落地穿著雲錦絲衣。
錦虞雙臂下意識環在身前,踮著腳尖無聲走到床邊。
視線掃向臥榻,發現那人似乎已經睡著了。
她舒緩了口氣,想要鑽進被褥裡。
方一屈膝上榻,便瞧見了床邊的小金爐盆,燃著暖意融融的炭火。
錦虞咬唇凝思。
冬夜冷透了,阿衍哥哥就那麼躺那兒睡會病的吧……
想了片刻,她又爬下床來。
走到床邊的紫檀木櫃前,極慢地打開,取出一條銀灰色的毯子。
半夜靜悄悄的,隻發出了一星半點的聲響。
而後,錦虞抱著軟毯,款款移步到臥榻。
將毯子小幅度抖開,輕輕蓋到那人身上。
錦虞俯身前傾,小手捏在軟毯兩端,拉到他肩頸,掖住。
餘光瞟到他的麵容時,她頓住,不由多凝視了會兒。
男人的五官比鐫刻還要深邃,如絲如霧的眉,薄薄的唇。
那雙桃花似的眼眸雖然閉著,但他眼底的溫柔一眼便讓人無法忘卻。
錦虞心想。
阿衍哥哥眼尾的淚痣,真好看。
突然就感覺,自己那英氣逼人的皇兄,生得也就那樣兒。
正想得出神,麵前那個被她近距離盯住端詳的男人,睜了開眼睛。
和他絲絲扣人的目光瞬息交睫。
錦虞心猛得一跳。
虛慌之下,她下意識想要起身溜走。
誰知腳尖絆到了臥榻的跟。
在“啊”得一聲驚呼中,她一個踉蹌,整個人趴伏到了他身上。
兩團盈圓柔軟,因她撲倒的重量,毫無保留。
一下子,好似亂了春風。
池衍呼吸一促。
小姑娘輕曳過他側頸的絲發微濕,麵若桃紅,唇畔瑩潤暈了嬌色。
尤其他能清楚感知,她的寢衣裡邊,沒有肚兜。
漂亮的喉結滾動了下,他閉了眼睛。
嗓音輕啞了下來:“為什麼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