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落轎(2 / 2)

他這個念頭剛一動,洛映白已經在旁邊問起了嗩呐的事情。

呂露這才明白,說道:“我說怎麼這麼巧,原來你們是為了這件事來的,你們也是警察吧。”

她頓了頓,一直有些漠然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畏懼的神情:“我也不知道那些聲音什麼時候來,所有的怪事我一點都察覺不到,要不是已經很多人告訴我,我根本都不可能相信……因為隻要到了那個時間段,我就不會醒來。我猜測可能是兩點到四點之間吧。”

洛映白想起微博上的內容:“做噩夢嗎?”

呂露點了點頭。她的睡眠一向不好,以前睡下之後半夜經常會醒過來好幾回,有的時候遇到好看的電影,沒準還會追劇到第二天早上。結果最近無論她在乾什麼,每次隻要到了半夜兩點一定會陷入沉睡,四點之前從來都沒有清醒過,至於這兩個小時之間外界發生過的事情,恐怕就算是著火把房子燒光了她都不知道。

她沉浸在一個噩夢中。

呂露回憶著說:“每天的夢都是同樣的內容。我坐在一頂白色的轎子裡,被四個人抬著,前後都有很長的隊伍簇擁,周圍喇叭嗩呐吹吹打打,一直把我帶到一片空地前下轎。”

她描述的場景洛映白並不陌生,這是典型的結冥親。有一些農村的未婚男子死後,家人怕他在地下寂寞,就會設法為他在陰間結一門親。大多數都是同樣找未婚女子的屍體合葬。也有少數情況是當找不到合適屍體的時候,用活人的生辰八字代替。

前麵的開頭很尋常,可是問題就在於呂露之後的敘述,她說:“那片空地上放著一口巨大的棺材,當我走下轎子之後,棺材上麵就會裂開一個口子,然後所有的人都一起伸出手,拚命把我往裡麵推,直到將我活生生塞進棺材裡……”

呂露喃喃道:“我拚命地掙紮叫喊,告訴他們我是活人……我真的是活人,可是所有的人都漠然地看著我,說我已經死了!沒有人肯相信我!”

洛映白思索了一下,說道:“你進去之後呢?”

呂露穩了穩心神,繼續說道:“我進去之後,能夠感覺到自己身邊躺著一個人,裡麵很悶,很擠,怎麼掙紮都跑不出去。我拚命地在棺蓋上抓撓,告訴自己我不能死……直到覺得要窒息而死的時候,就會感到有一雙手在身上一推,然後我就醒過來了。”

她講故事的神情淡漠而平靜,沒有太多恐懼之色,直到說到最後,臉上才露出些微的迷惘。

她最後說:“每晚都要經曆一次,那種百口莫辯的絕望,我不會忘記。”

夏羨寧思考著她說的話,洛映白湊到他旁邊,小聲道:“很奇怪是不是?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冥婚,但現在看來可不大像。如果是死人與活人結親,那麼呂露夢到的應該是那個娶了她的男鬼才對,怎麼反而她進了棺材裡?”

夏羨寧明白洛映白的意思,一般來說生魂生氣旺盛,是不可能被塞到棺材裡麵去的,呂露先進去又被推出來,這代表著什麼呢?

他自己本來思路清晰,可是正想的認真時洛映白卻這樣湊了過來,那熟悉的氣息讓夏羨寧心中一亂。

洛映白的手指在他自己的膝蓋上輕敲著,深藍色的牛仔布料映襯著白色的皮膚,夏羨寧的目光就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了過去,覺得洛映白那一下一下好像都敲擊在他自己的心上,心跳的節奏就也不由跟他敲擊的動作變成同一個頻率了。

滾燙的情緒在胸中翻湧,所有的思維都變得混亂而溫柔,他忽然想到,自從上次過後,兩人就再沒有親近。

夏羨寧驀地握住了洛映白的手,猝然道:“師兄……”

彆敲了,我的心好像被你攥在手裡,都敲亂了。

洛映白滿臉莫名,低頭看看交握在一起的手掌,然後抬起另一隻空餘的手摸了摸夏羨寧的頭:“彆怕啊,師兄在這呢。”

說完之後,他覺得自己非常慈愛,很有師兄風範,於是得意地笑了起來。

夏羨寧看了他一眼,手是收回去了,眼中卻漸漸盛起笑意,悠然道:“所以一會無論看見什麼東西,可千萬記得彆扯著我不鬆手啊。”

這要是換了個人,恐怕早就被這對狗男男給閃死了,幸好呂露性格冷淡,自帶秀恩愛屏蔽係統,還以為他們是覺得事情棘手,於是真誠地說:“剛才打車的時候你救了我,我已經很感謝了。現在這事本來就很奇怪,你們還是走吧,免~得~一~會~被……我……連……累……”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語速竟然越來越慢,那慢悠悠的聲音響在午夜的房間中,透出奇詭之意,最後一個字的話音還沒落,呂露眼睛一閉,就此倒在了沙發上。

洛映白上去看了一眼,回頭道:“她睡著了。”

夏羨寧點了點頭,現在他手表上的時間顯示的正是兩點整。頭頂的燈滅了,整個房子陷入到黑暗之中,當身旁的空間絕對安靜的時候,兩人能夠隱隱聽見一陣極為細微的嗩呐聲。

洛映白小聲道:“咱們離遠一點。”

他們兩個身上都帶著符咒,不怕被邪物察覺,躲開隻不過是為了即將到來的隊伍讓路。

喜氣洋洋的樂曲聲越來越清晰,最後幾乎到了震耳欲聾的地步,一個長長的隊伍“飄”了過來,穿牆而入,腳不沾地。

打頭的是兩個身穿直筒白袍的人,頭上各自戴了一頂半米高的帽,臉上用油彩畫的看不清楚麵貌,手裡拿著樂器,正賣力地吹奏,同時身體晃動,手舞足蹈。

緊跟在他們後麵的人也是同樣打扮,隻是手裡拿著的東西各自不同,有的是燈籠,有的是招魂幡,最中間的四個人抬著一頂白色的高轎。

門外又傳來鄰居憤怒的謾罵聲,這幫人卻恍若未聞,隊伍裡唯一沒穿白衣服的乾瘦男人太監一樣吊著嗓子,高喝道:“落——轎——”

那聲音細長悠遠,不辨男女,外麵有砸東西的聲音傳來,樓道裡的老太太揚聲怒罵:“落你麻痹的轎!吹你個死人大喇叭!電視能不能關小點,號喪呢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