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心機婊(1 / 2)

赤窮族人居住的竹樓搭在一片峽穀中間, 兩岸草木青翠, 地麵上是用一種乳白色的石頭鋪成的小路,在陽光的映襯下, 銀色的空氣中有種水波般的質感, 仿佛流雲亂絮, 悠然飄蕩。

洛映白跟著走了進去,已經成功變成人形的年輕人要在這裡統一接受為期兩個月的“做人規範”,正好方便了他混在其中。

他們這一批是回去的最晚的, 本來以為會受到訓斥, 結果趕上整個族裡不知道為什麼亂哄哄的, 暫時沒有人搭理這幫少年。

蓀惠又恢複了活潑, 在人群中繞來繞去,抻頭抻腦地到處找熱鬨看:“怎麼了?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說:“出大事了!前幾天被族長夫人派出去的人隻回來了兩三個, 而且還受了傷,其他的人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了。”

蓀惠一驚, 連忙問道:“那族長夫人回來了嗎?”

兩人的對話立刻引起了洛映白的關注, 向著那個方向瞥了一眼, 那人見蓀惠著急, 安慰道:“放心吧, 她回來了,就在前麵,不過現在正忙著, 一會你過去看看她。”

洛映白的目光從蓀惠臉上一掃, 將他聽到這個消息的表情收入眼底, 隨即悄悄隱入人群,不動聲色地向著“族長夫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果然是祝采薇。

在看到她之前,洛映白心裡還小小地好奇了一下祝采薇會不會也向其他赤窮族的人一樣,戴上滿頭大花,穿著花裡胡哨的衣服,現在看到她如此正常,心中還略微失望。

祝采薇的臉上帶著親切溫柔的笑意,正在跟另外幾個好不容易回來的人說話,洛映白聽了一下,她的意思無非就是在安撫這幾個人,對他們表示感謝,給予賠償之後,又承諾一定想辦法把另外那些人給弄回來。

要不是彭旋說了這件事,洛映白和夏羨寧提前去了,祝采薇這一次原本是可以成功的,對她而言,搭進去多少人都沒有關係,能把東西弄回來就可以,結果現在卻是什麼都沒有得到。

在這種情況下,恐怕任何人的心情都不會太好。祝采薇說話的口氣一直很溫柔,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容,可是洛映白分明能看出,她始終跟其他的人都保持著一定距離。

當一個傷者沾著血跡和泥土的手差點碰到祝采薇的時候,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厭惡。

對於這個人,洛映白的感情並不複雜,他麵對葛盼明的時候是提防和不解,麵對彭旋時有痛恨有惋惜,但到了祝采薇身上,洛映白對她的所作所為鄙薄之餘,更多的是想要知道她來到這個地方是在耍什麼手腕。

這樣的態度讓他能更加冷靜和客觀地觀察著麵前的一切。

祝采薇差不多把赤窮族人的情緒安撫下去之後,蓀惠走了過去,叫了聲“祝阿姨”。

其實他比祝采薇也沒有小幾歲,隻不過輩分在那裡擺著,祝采薇算是他的後媽,這聲“阿姨”是不想叫也得叫了。

祝采薇回頭看見他,笑道:“是小惠嗎?太好了,恭喜你今年終於成功變成了人形。小圖呢?他怎麼樣?”

蓀惠把蓀圖從自己懷裡拎出來,給祝采薇看,笑著說道:“他可能隨了我了,今年也沒有化形成功,沒準還要拖到明年去。”

祝采薇溫柔地安慰道:“彆著急,總有辦法的,阿姨回去之後在讓人給小圖找點補品吃,或許就好了呢。”

蓀惠看上去倒是真的絲毫都不擔心,反而笑著說:“隨便他吧,其實變晚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好,也不用學習,還能多玩兩年呢!”

祝采薇道:“那可不行,你們還得幫你們的父親分憂呢。”

蓀惠大大咧咧地說:“愛誰分誰分,我才不管……哎,對了,那個人族來的大哥找到我阿爸了嗎?”

祝采薇一怔,問道:“什麼人族來的大哥?”

蓀惠便把碰到夏羨寧的事情講了一遍,祝采薇聽到他對於夏羨寧的形容,整張臉瞬間變得一片慘白。

若不是當初被夏羨寧逼的走投無路,祝采薇也不會隱居在這個地方不敢出去。對於這個性情冰冷無情的師弟,她的畏懼超過了任何一個人。

她顫聲道:“他還沒有找到我……”

蓀惠道:“祝阿姨,你說什麼?”

“沒什麼。”祝采薇很快回過神來,摸了摸蓀惠的頭發,說道,“我還有事要處理,先走了。你在這裡安心住著,彆委屈了自己,錢不夠了再衝我要。”

蓀惠笑著點頭,祝采薇匆匆走遠了。

她也知道去長流派挑釁這件事是冒險之舉,但祝采薇有不得已的原因,必須將問道陰陽缽中的陽缽弄來。她特意算準了路珩不在山上,又好不容易買通了密玄宗的人,頂替他們的名義,實在沒想到這都能被夏羨寧順勢摸過來。

祝采薇不由暗自埋怨自己手欠,當時在塞桓山上看見夏羨寧的時候,她應該立刻毫不猶豫地離開就對了,偏偏當時頭腦一熱,覺得可以趁夏羨寧沒有防備的時候重創他,讓長流派無暇他顧,結果造成了這樣的局麵。

祝采薇一邊想一邊急匆匆地趕回了自己住的地方,赤窮族的族長蓀達但正在和幾個人商議事情,眼看祝采薇表情不太好地匆匆進門,大家都停住了話頭。

祝采薇心裡是對夏羨寧非常忌憚的,進去之後連剛才勉強維持住的笑容都端不起來了,直接說道:“長流派的人找到這裡來了。”

蓀達但和另外幾個族人相互看看,道:“我們正在說這件事。”

祝采薇一驚,不安地到處看看,然後把門窗都關了個嚴實,就好像生怕夏羨寧隨時會從什麼地方突然闖進來一樣,她低聲道:“你們怎麼知道的?”

蓀達但衝她使了個眼色,道:“派出去的族人算上你隻回來了五六個,大家都很不放心。我派人去打聽了,聽說他們好像上了塞桓山就沒有再下來。然後找上門的那個人好像叫什麼……夏羨寧,是他自己找到我的。”

祝采薇:“就他一個人?”

剛剛扣了人家不少的同族,就敢單槍匹馬地跑到敵方的地盤上,這聽起來簡直就是在送人頭,但因為這個人名叫夏羨寧,他的行為非但沒有讓人覺得可笑,反而帶給了祝采薇很大的壓力。

蓀達但道:“就他一個人,我知道你不想見他,已經把他引到另一頭去了。我說讓他先休息一晚,我們明天集會,給他一個交代。”

祝采薇將蓀達但拉開一點,低聲道:“明天怎麼行,那麼快什麼都來不及準備!”

蓀達但苦笑道:“他太不好糊弄了,我實在……不敢在他麵前推脫。他那雙眼睛隻要一看我,我覺得自己全身都被凍住了。”

祝采薇深呼吸了一下,覺得胸口被憋的生疼,她對蓀達但的態度並不尊重,沒好氣地說:“那現在怎麼辦?你把他留在這裡,難道是想讓他找到我嗎!他肯定是衝著我來的!”

趁著他們兩個說話的時候,旁邊那幾個族人也在商議,跟蓀達但一心向著祝采薇不同,他們在赤窮族生活多年,人脈廣,輩分高,更懷念以前那樣與世無爭的安逸生活。

“族長,夫人。”商量過後,一個老者開口對蓀達但和祝采薇說道,“我有一個建議,我希望二位親自向人族那位年輕人道歉。”

祝采薇沒有說話,蓀達但道:“你說。”

老者斟酌著詞句,說道:“其實咱們和長流派之間並沒有深仇大恨,夫人說小的時候因為父親去世,被他們欺壓為難,這一點我非常同情,不過這一來沒給你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二來事情也過去很久了……夫人和族長現在的生活很美滿,如果你能擱下過去的心結,好好的過日子,一定要比不依不饒地出氣更加理智。”

他說的很中肯,但對於這些話,其實祝采薇想說的隻有兩個字,那就是“放屁”。

因為她自己心裡清楚,她跟赤窮族人說的情況本身就是虛假的,祝采薇跟長流派之間不僅僅是有仇,重傷洛映白這件事恐怕還要算到深仇大恨的範疇裡麵去,夏羨寧人都已經到了滅蒙之丘,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但是現在大事未成,她不能離開,一旦實現了祝采薇留在赤窮族的目的,那麼天底下就再也沒有人能找到她了!

祝采薇想到這裡,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她吸了口氣,語氣緩和地跟那位老者說道:“趙伯,您說的話我都明白,您也是為了我好。但是有點事我還有心結,一時過不去。這樣吧,既然今天夏羨寧已經同意了在這裡休息一晚,就先讓彆的人招待他吧。我也需要好好冷靜一下。”

她能夠這麼聽勸已經很不容易了,幾個族人都覺得挺滿意,趙伯道:“那好,你千萬要記得,咱們還有不少人扣在他們山上,不管怎麼說,也得讓我們的族人早點回到滅蒙之丘才好啊。”

祝采薇道:“我明白。”

她這次的舉動過大,身為外來者,利用赤窮族的族人報私仇,最後還把人都給陷了進去,本來引起了很多族人的不滿,但是現在祝采薇的明理讓她留給眾人的印象被挽回了一些,其他人滿意地點了點頭,陸續告辭。

房間裡隻剩下蓀達但和祝采薇兩個人,祝采薇拿起桌上的一個茶杯用力摜到了地上,這才覺得自己心裡的鬱氣隨著那聲脆響消減了一些。

祝采薇自己的過去從來沒有和這裡的任何人說過實話,蓀達但也不知道能說什麼,隻好勸道:“反正你根本不在乎那些被扣住的人,說到底不就是長流派來了個人的事嗎?他在滅蒙之丘這片土地上,生死完全由咱們控製,根本就沒必要這麼慌。”

祝采薇眼中的不屑一閃而逝,淡淡地說:“你根本就沒見過夏羨寧,就少說這樣的風涼話。他的可怕你不會明白,你需要做的隻是完成我交代的事,彆枉費我的栽培。”

蓀達但頓了一下,壓下心底不滿,說道:“我明白,那麼你想怎麼做呢?”

祝采薇道:“我現在還沒有想好,總之你找人給我穩住夏羨寧,最起碼保證這一晚上彆出任何差錯,美色、酒、宴席,什麼都好,隻要彆讓他來找我。”

蓀達但剛剛說了句“好”,外麵的門忽然發出咯吱一聲輕響,祝采薇此刻異常敏感,一下子站了起來,蓀達但打開門,隻見外麵站著的事剛才議事族人中的一員。

他道:“安大哥,你有什麼事嗎?”

來人道:“我東西落這裡了,過來拿。”

蓀達但聽他說話時的語調和神情都很正常,約莫是沒聽見之前的對話,心裡鬆了口氣。

他讓開了路叫對方進來,那個安大哥拿起了桌上的東西,衝祝采薇點了點頭,就要離開。

蓀達但就站在門口,手一直扶著門板,眼看他要離開,也做好了關門的準備。

而正在這時,祝采薇的手忽然毫無征兆地抬起,一道銀光擦著蓀達但的臉飛過去,頓時貫穿了安大哥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