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場四麵透風, 站在這裡,猶如被風包圍。
慕寒視線未從沈詩意離去的方向挪開過,腦海滿是她在餐廳裡說過的話, 明明是秋天獨有涼爽的風,吹在身上,他卻像置身萬年冰窖,凍得心沉到最底處。
她什麼時候開始害怕他跟她說孩子的事?
他明明記得她懷孕期間, 非常期待孩子的出生。
她剛將孩子生下來的半個月裡,由於身體極度虛弱,每天清醒的時間不多, 孩子也住在保溫箱,她總會讓他把她抱在輪椅上坐著,推到孩子所在的病房, 去看看孩子。
那種情況下,醫生叮囑,切勿不可亂移動她, 她需要躺在床上靜養。
他沒敢把她推去看孩子, 隻得給她拍點孩子的照片和視頻。
早產兒的外表要比足月兒難看不少, 她第一次看完照片和視頻,沉默了,然後注視他的臉一會,再用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看看自己的臉, 有點難以置信地道:“這真的是我生的孩子?”
他知道她想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出言安慰:“孩子沒足月, 養一陣子, 會變好看的。”
片刻過去, 她似乎接受了孩子長得像乾巴巴的小猴子,試圖用自己的火眼金睛來發覺孩子外表上和他們的相似之處,看了好久,沒發現相似之處,她最終死心。
當麵看孩子,是她住院即將一個月,孩子也可以離開保溫箱的時候,孩子那會要比出生時的好看一點,至少,皮膚沒那麼皺巴巴和紅通通。
她那雙明亮得過分的眼睛,裝滿驚奇,“這……我生的?我竟然生了個人!”
她的反應,讓他哭笑不得,也看出來她沒做好充分的準備當母親。
之後,她和孩子一起出院,回到家裡。
住院一個月,沒讓她的身體徹底康複,隻是使她身體好了點,能下地走動,但時間不宜太長,接著依然要精心照顧。
如若照顧不好,康複程度打折扣,她隨時要再次住院。
她休養期過於重要,他唯有將孩子交給保姆,重心放在她身上,其餘時間再去關注孩子,保姆帶得好不好。
她見保姆帶得好,想試著帶孩子。
事實上,她身體情況不允許她帶孩子,沒有力氣,抱久一點孩子都會累,他隻敢在白天給她和孩子接觸,晚上不敢讓孩子跟他們睡一個房間。
她睡眠淺,身體沒康複,晚上偶爾不舒服,孩子晚上起碼要喝兩次奶粉,還要換紙尿片,勢必會令她休息不好,從而對她的身體產生影響。
為此,她跟他抱怨過。
有關她身體健康,他不得馬虎,絕對不能依著她。
直到她好得差不多了,他逐漸轉移精力,關注孩子多一點。
這個階段,不用他對她提孩子,她會主動跟他提孩子。
後來,她出去工作,漸漸地減少,換成他經常跟她說孩子。
是從那個時候起,她開始害怕嗎?
回憶往事,慕寒忽地記起她暈倒住院,林影有打電話過來罵他,詳細的內容,他記不清,大致記得林影用嘲諷的語氣說“沒有孩子,你信不信她不會跟你複合,不可能心甘情願地留在你身邊?”
他一直誤以為她把孩子當逼婚工具,算計他而懷上孩子的,可她並沒有。林影那通電話,至今看來,不是為嘲諷他,故意說的,肯定是知道些什麼。
拿出手機,他找到林影的號碼。
對手演員狀態不佳,今晚估計要熬通宵拍戲,林影正心煩氣躁,接聽慕寒的電話,沒好氣地道:“姓慕的,你有什麼破事?”
“詩意四年前暈倒住院,你打過電話來罵我,記得吧?”
“……”林影黑臉,“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你現在想找我報仇,是不是晚了點?”
“我不是要找你報仇,我是想問你,你當時為什麼說那些話?”
“拜托,姓慕的,我罵你的理由,你自己清楚!”林影罵慕寒的理由,從來隻有一個,他對她最好的朋友不好。
“你說過,沒有孩子,信不信詩意不會跟我複合。”
林影記不太清了,“我有這麼說過?”
經常罵慕寒,就這點不好,忘記自己罵過什麼。
慕寒微微抿唇,“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林影仔細想了想,“你剛才那句話,的確像我說話的風格!你問我知道什麼,我倒想問,你想要什麼答案?”
“你出於什麼心理說的?”
“還能是什麼心理?詩意沒發現懷孕,你拒絕複合時,她已經差不多對你死心了。”林影沒少給好友做思想工作,慕寒取消婚禮,太惡劣,害好友淪為笑柄,好友還想找慕寒複合,被慕寒拒絕過幾次,自己慢慢地也想通了。
當好友將要對慕寒徹底死心,完全放棄複合,這種時候,好友發現自己懷孕了。在她看來,如果好友不懷孕,好友和慕寒不會再有交集。
他們差異太大,一個是要什麼都沒有的在讀研究生,一個是要什麼有什麼的頂級二代,不在同一圈子,失去情侶這層關係,慕寒不同意複合,好友不去找慕寒,就像兩條平行線。
林影的話不會有假,也犯不著說謊,心臟仿若被利器撕成兩半,慕寒攥緊了些手機,“謝謝你告訴我!”
沒有經曆沈詩意離開四年,她今晚不說心裡話,他仍會自以為是,他們在一起六年,她是離開前的那段時間,才想跟他分手。
他們在婚禮取消後的那次分手,她不停地給他發消息、打電話,全是挽回他的,持續兩個月,有一天突然停了,他奇怪她為什麼停了,好幾天也沒見她發消息、打電話,以為她出什麼事,找人去查她的行蹤。
她沒出事,正常地上課,課餘時間去做兼職。
當時,他不知道她什麼想法,沒往她要對他死心的方向想,猜測,她是不是在尋找其他複合的辦法。
今晚,他終於知道了,那是她在對他死心。
孩子不是她的逼婚工具,是他重新擁有她的機會,她剛告訴他懷孕時,也是他們結婚的最佳時期,可他總戴有色眼鏡去看她,自負地認為,她離不開他,她不會舍得離開他,不相信她說的真心話。
如果當時她沒懷孕,對他徹底死心,她不來找他,他去找她,得到的結果,大概是她拒絕複合。
了解和認清這一現實,他渾身痛得麻痹不已。
她和他之間,從來不是她離不開他,而是他離不開她。
在她還愛他、想和他結婚的期間,因為自負,他忽略了太多太多的東西,以至於如今作繭自縛。
***
好不容易看中一套房子,沈詩意速戰速決地買下來。
由於S市房價太高,她又不想委屈自己,買房一下子花掉她三分之一的錢,其中包含她賣掉以前那套房子的錢,這不是全款,隻給了五成首付,每個月還有房貸。
房子搞定了,接下來是車子。
她從總部調到分公司,一直開著公司的車,不能永久地開,有必要買輛車。
車子容易買,車牌在S市是要搖號的,而且規定個人名下隻能有一張車牌。
她的車牌早就用了!
大學畢業的那個暑假,她沒事去考駕照。
駕照到手,慕寒送她一輛車,用的就是她的車牌。
那輛車留在慕家,她不會再要,但車牌得拿回來!
也不知道慕寒有沒有開過那輛車,她現在要用車牌,辦理車牌轉移的手續,於情於理,必須要告訴他。
前天剛跟他在一家餐廳見過,她今天聯係他,不用覺得尷尬。
於是,她致電他。
固定認知被打破,比起以前更深入了解她,慕寒這兩天沒緩過來,一想到他們上次分手時,她要對他死心,他全身難受,苦澀一直占領他的口腔。
手機突然顯示她來電,有過經驗,她必定是有事找他,他緩緩開口:“詩意,有什麼要我做的?”
“我以前開的那輛車,掛的車牌是我的,我現在買車,車牌得拿去用,你重新給那輛車弄一張車牌吧。”
說完,沈詩意依舊秒掛。
一分鐘後,慕寒電話回撥過來。
猶豫一會,她按下接聽鍵,“有什麼問題嗎?”
“你不用買車,我叫人送一輛車過去給你,車牌也會辦好。”家裡有好幾輛車,慕寒沒開過她原先開的那輛車,聽到她要買車,他下意識就是給她買好、辦好車牌,再給她送過去。
戀愛時,沈詩意可以心安理得地收慕寒送的東西,但也不是什麼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