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郎邁著小短腿緊跟在宮使身邊,又悄悄地塞了片金葉子在他的掌心裡, 悄聲說:“我沒見過皇宮是什麼樣的, 一路走來看到的不是雪就是腳, 都不知道牆長什麼樣。”
宮使握著金葉子, 聽裴三郎說著也覺得樂, 於是告訴他, 可以悄悄地抬點頭偷看幾眼。
裴三郎應了聲:“哎”, 又說:“我怕衝撞到貴人, 要是貴人來,您就悄悄拉一下我, 打個掩護。”
宮使對這出手闊綽又有眼力勁的小公子很是喜歡,很是痛快地應下了。
裴三郎買通宮使替他打掩護放哨,這才抬起頭,然後就是倒抽口冷氣。
黃昏的陽光照耀下,夯土鑄成的牆呈金黃色。巍峨的城牆比故宮以及西安複建的大明宮還要壯觀,城闕城樓排列得整整齊齊,朱紅色的牆襯著黑色的瓦配上那方方正正的建築,莊嚴威武, 那俯瞰天下、居中而坐、威震八方的氣息撲麵而來。宮殿與宮殿之間有寬闊的回廊相連接, 布局大氣中又透著精巧。
乍然間,裴三郎有種穿越到盛唐時期的錯覺。
宮城裡,三步一崗, 五步一哨, 一隊隊身著青銅甲衣的披甲人來回巡邏。
皇宮裡的披甲人的穿戴跟外麵的人全不一樣, 他們的衣服下麵是上等毛皮製成的襖子,立領式的,連領口都遮得嚴嚴實實,外麵掛的背帶式的青銅甲衣,心臟位置處還有打磨得很光滑的護心鏡。他們的頭上戴著青銅盔,頭盔下麵還能看到一層毛邊,顯然裡麵還有層保暖的毛皮做隔層。披甲人手裡統一握的是一體成型全部用青銅成的青銅戟,手掌用麻布纏起來,似乎防止被凍在青銅戟手柄上。
裴三郎看著宮內所有的披甲人都被青銅盔甲從頭武裝到了腿,眼裡看到的全是銅。
他才發現這個世界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缺銅。
他跟在宮使的身後,貼著牆角根穿過廣場,邁上台階就繞到了長廊。
從台階兩側到長廊兩側不到三米就是一個崗,崗哨麵對麵站著,跟雕塑似的。他跟在宮使身後過去,崗哨的目光就落在他身上,以及宮使腰間的腰牌上,戒備之森嚴,讓裴三郎歎為觀止。
他發現皇宮裡不僅長廊多、台階多、院子多,關卡也多。
他上輩子逛故宮,買票進去後,就太和殿前的大門看起來門禁森嚴,要是誰闖過太和殿前的那扇大門基本上就算是攻進宮內了吧。在這裡……嗬嗬,想得美!
一扇門就是一道關卡,大門有人把守,門兩側還有披甲人把守,分成一左一右,足有二十人。門上方還一有座門樓,門樓、圍牆離地麵十幾米高,上麵五步一個弓箭手,甭管誰硬闖,那都是妥妥地會被射成刺蝟。
過道很寬,足夠兩列馬車並行,門洞下沒有門坎,估計是方便天子以及宮裡能夠有資格坐馬車的那些人出行方便的吧,不然的話,天子在前殿上完朝再走回後宮陪某位小星星妃子吃飯,怕不是要走到天黑。
財大氣粗的天子,他家走廊過道設的是城門關卡,用的門那都是鍍了層青銅的,看起來就很結實,估計拿攻城的那種大木頭來撞都要撞上大半天才能撞開。
過道兩側開有呈對稱狀開的門,好在不是城門式樣了,而是高門大院的府門式樣,門口有台階,正中一扇大門,左右兩邊是耳門,門口同樣有披甲人站崗,略微不同的是,一起站崗的還有宮使和宮女。門匾上寫的不是“XX府”而是“XX宮”。
這通道很長,關卡很多,裴三郎不知道到底有多個座宮殿。不過他沒進太深,隻過了三座宮門,宮使就領著他拐進一座門匾掛著“天鸞宮”字樣的宮院。
那天鸞宮的牌匾是金子的,從牌匾到字,都是黃金打造的。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世界,大門上的牌匾是分等級的,這座宮從匾到字都是金的,那等級高到看起來至少是從匾上已經沒法再升了。
裴三郎不用宮使提示,很是識時務地低下了自己並不高貴也不夠硬的頭,老老實實地埋頭往裡進。
院子裡的地麵鋪設的是石板,旁邊還有花圃假山,地上落有紅色的梅花。冬日裡,暖陽、白雪、梅花襯著假山,織成一副很漂亮的畫麵。裴三郎卻不敢抬頭,隻能用眼角餘光跟做賊似的偷瞄。
這院子還挺大,得有三四百個平方,不算房屋麵積。
他壯著膽子瞄了眼四周,發現四周都是房子,還有台階,不過沒見到有披甲人。
他穿過院子邁上石頭台階,到了屋簷下。這屋簷足有三米多寬,地上不再是石頭的,而是實木鋪成的地板。實木地板鋪得非常緊密,嚴絲合縫,表麵光滑得像上過漆。
門是關著的,一字排開八扇門,全是木頭製成的,窗戶鏤空刻雕著鳳凰圖案,用絹布糊了窗。
領裴三郎進宮的那宮上前,對站在門口的宮女稟報,奉天子口諭把裴三郎召進宮來了。
宮女進去稟報,沒過多久,出來了,吩咐外麵的宮女取了布把裴三郎帶著泥的靴子裹起來,這才領著裴三郎往裡去。
裴三郎邁過那鍍金大門,就像是從寒冬臘月來到了春暖花開的四月天,暖融融的熱氣混著從鮮花裡提煉的精油味道撲麵而來。他的腳下踩著的是雪狼皮製成的毯子,厚厚的毛,腳踩在上麵又軟又彈,他上輩子都沒踩過這麼好的地毯。
進門是一道大屏風,繞過屏風就是一對開口葫蘆形狀的大銅爐,比他還高的銅爐裡點著炭火往外釋放著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