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郎和羽青鸞在陵墓區逛到天色全黑才回到居住區。
這是天子的庶出子女都沒資格來的地方,仆奴們隻能跟到山腳下停放馬車的地方,連台階都踏不上來。
太卜司的神職人員負責安頓大家。
神廟的居住環境比城中太卜司衙門還要差。
一個由木柵欄圍起來的巨大院子裡修建著一排排房子,破落得還不如朝城的鎮武侯府。
房子是由沒經過打磨的石頭混著青膏泥砌成來,瓦房頂,兩米多的層高,隻有一個小窗戶,低矮壓抑,且陰暗潮濕。
房間很多,全是單間,十幾個平方大小,隻有睡榻、一張小桌子,再加一個上廁所的木桶。
睡榻鋪的是半新舊獸皮,臟兮兮的,不知道有沒有虱子跳蚤,看起來也不暖和,大概就是不凍死人的標準。
裴三郎震驚了。可以說大鳳朝裡最尊貴的人都在這裡了,居然就……這麼個居住環境。
不過這個世界的生產力落後,這地方每年隻用兩三天,也就還算正常的……吧。
羽青鸞顯然是來熟了的。她出去一趟,端了個銅盆回來,盆裡是結成冰的燉肉。
她把炭爐裡的火撥旺,連盆帶肉一起放上去加熱。
裴三郎:“……”指指那盆肉,問:“何物?”
羽青鸞說:“晚上的膳食。”
裴三郎:“……”你家可是天子家!來的這些人,往上數,每家每戶都是嫡皇子或嫡公主出來的,往下排也是嫡係,居然就吃這個。
他當年給羽青鸞求護身符住過一陣子太卜司,可太知道那裡是什麼條件了。
太卜司招待貴族,吃食以不死人為原則。
他沒帶背包,失策,明年再來就有經驗了。
他抬起袖子開始掏袖袋,把準備在路上墊肚子的肉乾和零食拿出來。
這就是冬裝的好處,寬大,厚實,能裝東西,塞上兩三斤完全看不出來。
裴曦先把塞在懷裡的那一包用油紙包上的肉乾取出來放在矮桌上,便開始掏袖子,巴掌大的小紙包一個個地往外掏。他掏完左邊袖子掏右邊,待兩個袖子的全掏完,桌子上擺了九個紙包。
羽青鸞:“……”
裴三郎把食物分成兩份,一份他倆自己吃,一份給天子和皇後,讓羽青鸞送去。
沒過幾分鐘,羽青鸞回來了。
她的身後還跟著天子和皇後的宮侍,給他倆送吃食來了。
當天子和皇後還是有好處的,彆人都不能帶仆人,他們可以帶宮侍和宮女。吃食用度跟大家也不是一個標準,會有現煮的菜。天子皇後都是疼女兒的,便給他們送了些來。
裴三郎從小跪地吃土長大,又跟著一群糙漢子出去晃蕩了兩年,適應能力還是很好的。山上條件有限,來祭祀的公侯家便有近千人,再加上負責防衛的親隨軍,吃食準備就是個大工程。祖廟不能讓奴隸、仆人來運物資,於是……從簡吧。
羽青鸞的體力好歸好,但體質其實有點怕涼,這屋子即使有火盆,溫度也是零下。他怕羽青鸞凍著,給她當暖爐,把她摟在懷裡捂得暖暖的。
一整晚睡不暖和,第二天起來手腳還都是涼的,半夜被冷醒的滋味,他上輩子可是結結實實體會過好些年。
到正式祭祀的日子。
雖然這些公侯們都暗地裡看不起庶子出身的天子,但他在禮法上已經是繼嫡子繼位的天子了,是正統,是主枝,公侯們都是分封出去的旁枝。
等天子過世,他和羽青鸞也會變成旁枝,但現在還屬於主枝。
於是,跳祭舞的時候,由天子帶著他倆跟著太卜一起跳。
公侯們聽著太卜司官員們喊的跪、拜、起、叩等口令行祭拜大禮。
人很多,場麵大氣,莊嚴肅穆。
老丈人的體格已經不太能撐得住跳祭祀舞,他現在很注意養生,不強撐,跳了個開場,便讓女兒代勞。
公侯們見狀,像是突然炸開了窩,議論紛紛。
有坐不住的,當即叩首,大喊:“陛下,大鳳朝立國九百多年,從未有過讓公主代行祭祀大典之事,便是天聖太長公主也未有如此行事。”
天子看過去,說:“那你給朕挑一個可代朕的。朕原本想讓太子替朕前來祭祀,如今,朕隻能親至。這祭祀舞,在座的人裡還有誰比青鸞更適合來替朕跳?”
眾人語塞,因為確實沒有。
天子對著人群喊了一聲:“柏公”。
柏公出列。
天子說道:“朕管教太子,你們有異議,想必比朕能更能教好太子。從即刻起,柏公任太子太保,呂公為太子太傅。你二人,同為太子之師,明年,讓太子替朕跳祭祀舞,今年便由朕唯一的嫡女代勞了。”對太子行捧殺挑唆之事,那就跟太子綁死在一起,要死,一起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