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奴們想當武將,累積軍功就夠了。
多拿一個敵軍的人頭,離當武部就近一步!
多立一個功勞,離當武部就又進一步!
來攻城的,不叫敵軍,叫戰功!
他們跟著裴嘯,好不容易得了這麼一個可以跟玄甲軍一樣打城頭打仗立軍功的機會,眼睛盯著的全是攻城大軍的人頭。玄甲軍頂在前麵,他們要拿人頭也不好拿,碰不著,離得遠,好在有弩。
什長拿好小本子,手底下的人端好弩,射下去一個,小本子上的“正”字,添一筆。
如果誰喊聲,哪一個城牆段告急,小兵們把弩往腰上的弩袋裡一塞,什長麻利地把小本子合上塞懷裡,一群人提著雪亮的腰刀便奔過去,對著剛把城牆撕出個口子的喬世侯大軍便砍過去。
這時候顧不上割耳朵,得自己記人頭數,回頭清點了屍體,自己記的住跟殺敵總數核對,這就出來了。可以少記,但多記……容易出事。大家一起上城牆,又是小隊作戰,相互間都看著的。誰要是多記了,那是去貪墨彆人的戰功,數量對不上那就得查,查出來,腦袋就沒了。貪墨戰功,罪當誅!
大軍打了一天,一波波地往上攻,一波波地倒下!
中午的時候,到城牆處爬到屍體堆上打探情況的向喬世侯稟報,他看到城頭上玄甲軍還換過人,前麵換到後排,吃乾糧,喝水。他們隨身帶有軍糧,拆開油紙包,往嘴裡塞幾塊,再喝口水,咽下去後便繼續上了城牆。
喬世侯有軍行乾糧,大軍中也有配,但隻能是攻城的人自己私下偷偷塞幾口,他不可能讓大軍停下攻擊來吃飯,更不可能派人去把那些往前衝的人叫回來說“你們先等等,吃口飯再攻城”,打仗,打的就是血勇之氣,再有謀略的人,到最後拚的還是真刀真戟,誰更勇武,誰不怕死,誰更強,誰勝。
他是半點吃飯的胃口都沒有,藏在大軍後有掩體的地方,一雙眼睛盯緊城牆。
他不敢露頭,南疆弩射程遠,準度高,還有種叫“望遠鏡”的東西,能看極遠。一旦他讓神弩軍發現,箭雨過來,這場仗就可以結束了。
喬世侯的大軍,從天亮攻到傍晚,丟在城牆下的屍體疊得比城牆還高,也沒能把金沙城拿下來。
這時候攻城大軍已經非常疲憊,且死傷慘重,很多中箭的人退下來。他們帶著傷,也沒法再叫他們繼續攻城,因為之前的事,喬世侯哪怕做做樣子,都得派醫匠過去看看。醫匠能不能治得過來是一回事,他要是不派醫匠,大軍又得鬨。
喬世侯想到裴曦打仗,醫匠和傷藥都帶得足足的,甚至每個玄甲軍都配有醫療包,極是感慨,曦公是真有錢,也是真的神異。他要是得一曦公,何愁不得天下。
玄甲軍堅守城牆不出來追擊,他攻城的傷亡雖然慘重,但比起之前那一仗就算不得什麼了。死的都在城牆下,以及奔向城牆的途中被箭雨射死的。重弩連銅盾都能砸碎,怎麼都擋不住,但在有盾牌的情況下,連弩發出來的箭還是能擋一擋的。
喬世侯下令撤軍。
天黑後,半夜時分,他又悄悄派出一隊人靠近城牆,看有沒有機會偷城。
探子回來告訴他,裴嘯在城頭上指揮人忙活來去,不知道搞些什麼。
喬世侯問:“裴嘯?姓裴?裴曦的什麼人?”
“曦公的侄子,鹽城曙世侯裴曙的嫡次子。”
喬世侯讓探子再探。偷城之事,暫緩,他怕中計。
曦公那心眼,比篩子上的孔還多,他的侄子跟他撿點皮毛用在城牆上,他都要吃大虧。
裴嘯在城樓上清點戰場,給武部的人算戰功。玄甲軍的刀跟武部的人不一樣,砍出來的傷口也不同,遇到戰功數對不上的時候,便需要查看屍體。武部的人,哪支隊伍負責哪些城牆段都是分好地方的,數量對不上,屍體拉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城牆有很多被打爛的地方,得修補,不然要是真被打塌了,人都站不住,沒法守城。對方攻勢這麼猛,如果隻靠重盾頂,得把重盾兵累死在城牆上。兵營裡都有拒馬樁,拉過來擋在城牆上。
他小叔出產的軍用拒馬樁,不僅有木頭的,還有鐵鑄的,鐵製的拒馬樁上有鋒利帶掛鉤的鐵刺,說是防盜刺。
他雖然不太理解,鐵這麼值錢,要是能機會盜走,不要說加點防盜刺,栓上鐵鏈子都得想辦法把鏈子一起偷了,但小叔說叫防盜刺,那想必是能防盜的吧,至少要是賊不小心撞上去,能紮個血肉模糊。
半人高的拒馬樁立在城牆上,對方爬到城牆還得再翻越個有鐵刺的拒馬樁,才能繼續往前攻。
裴嘯為了點戰功,再加上設拒馬樁,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去。
清點戰功真沒法快,畢竟有些人攻城上來,被玄甲軍砍幾刀,再被武部在腦袋上射一箭,這算誰的戰功?玄甲軍頂在前頭,理當讓著他們點,但他能讓,手底下的人巴巴地等著立戰功將來好去當村長過有地有田有老婆的好日子,該掰扯清楚的,得掰扯清楚。
遇到這種,那就得問,是刀先到還是箭先到,實在問不清楚的,二一添作五均分,要是能守住城或者擊退喬世侯,朝廷還有大的封賞,那個是大頭,能把這點小來小去的填補上。
這種時候千萬不能因為戰功鬨起來,外麵還有喬世侯的大軍呢,明天多拿一個人頭就是了。
怎麼說,有武部的人替補下,他們還能抽空去撒個尿吃點東西喝點水不是?
武部的人,辛辛苦苦的,也得給人家點好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