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囚鳥(五)(2 / 2)

皇帝和太子都開了頭,百官也就不壓抑自己,儘情享受狩獵的樂趣。

隻是偶爾瞥見謝臨,心中則覺得奇怪,往常皇上對狩獵興趣最大,總是第一個去狩猛獸,今天怎麼還待在這裡。

不過他們也沒好奇多久。

麵前儘是些小的獵物,眾人不儘興,漸漸地都入了林子,去尋找大的挑戰。

一時隻剩了官員們的女眷,坐在看台上等待。

慕歡百無聊賴,也去尋了張弓。

然而她手臂纖細,嬌弱無力,連弓也拉不滿。

她蹙了下眉,眼睫垂下去,收回了手。

“想學?”謝臨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淡淡問道。

慕歡側過頭,望見他麵容俊美,神情溫和,她叫了聲,“陛下。”

謝臨讓人將自己的弓拿過來,道:“朕教你。”

弓身是金色,比慕歡手中的那張還要大,看著就十分有威力,也更難用。

然謝臨已經將弓遞了過來,慕歡接過,弓線繃得很緊,她用力也不過拉出一道細小的弧度。

她抿了下唇,看向謝臨。

謝臨接過她手中的箭,靠近了她。

溫熱的氣息包圍過來,慕歡握著弓的手顫了一下。

她的手指纖長白皙,細細瘦瘦的,搭在金色的弓身上,莫名顯得奢麗。謝臨將手伸過去,覆上她的手背。他的手修長,骨節分明,有些溫熱,慕歡的手指蜷縮了一下。

謝臨站在她的身後,將箭搭上去,右手握住她另一隻手,按到箭上。

身後的氣息逐漸變得火熱,溫度隔著薄薄的衣衫,不緊不慢地傳了過來。

慕歡手緩緩鬆開,道:“陛下,我不想學,我隻是有些好奇……”

謝臨垂眸。

她纖細的身子幾乎全都陷入他的懷裡,肩膀細瘦,青絲微亂,白皙的頸間染上一抹薄紅,如胭脂一般。

謝臨將她擁緊了些,握著她的手,故意俯身,在她耳邊道:“握緊。”聲音低沉。

說話間唇不經意碰到她的耳尖,一觸即逝。

慕歡的身子輕顫,耳尖微紅,再次握住弓,纖細的手被大手蓋著,溫度變得滾燙。

她手上的肌膚滑膩而柔軟,緊貼著的身軀嬌軟溫熱,如蘭香氣隱隱傳過來,惑人心弦。

謝臨眸色深沉,緩緩將弓拉開。

視線裡是一隻鹿。

謝臨眯了下眼,帶著慕歡將手鬆開,利箭射出,卻是落到旁邊的空地上。

慕歡怔了怔,抬頭看他。

謝臨握著她的手,忍不住摩挲了一下,緩緩道:“再來。”

又射了幾箭,無一箭射中獵物。

倒是兩人之間的氣氛,更加曖昧了起來。

謝臨近乎摟抱著她,手心出了層細密的熱汗,溫熱潮濕,覆著她的手,指縫都是滾燙的氣息。

慕歡身子嬌軟,麵上染上胭脂的薄紅,眼裡是細碎的水色,全靠他的手才能勉力握住弓箭,她低聲道:“陛下,我不學了。”

這一箭射出。

終於射中了獵物。

謝臨垂下頭,明知故問:“學會了嗎?”

耳垂處傳來濕滑的熱意,慕歡顫了一下,從他懷中退出,低低道:“沒有,我去休息一會。”她說完也不告退,徑直離開。

謝臨黑眸微眯,拿著弓,看著她的背影。

半晌,笑了一下。

謝承安回來的時候,謝臨已經狩獵去了,慕歡坐在高台上,周圍是隨行的官員女眷。

他歡喜地跑過來,道:“慕歡慕歡,我剛才碰到一隻狼!”

慕歡一怔。

謝承安繼續道:“不過它是獨狼,不知道怎麼跑到圍場裡的,也不是很凶,最後就被我殺掉啦!”

慕歡打量他,他的衣服蹭上了泥土,有幾處磨得破爛,滲出絲絲鮮血,手臂上有一道傷口,看起來有些嚴重,頭發淩亂,灰頭土臉的,眼睛卻晶亮,一眨不眨地望著她,似乎在期待什麼。

慕歡便笑了起來,“殿下真厲害。”

神色溫柔,漆黑的眼裡是柔軟的光。

謝承安的臉一瞬間紅的滴血。

他不好意思地道:“我說了要獵到最好的獵物……”

給謝承安處理完傷口時,天便有些暗了。

謝臨請他們過去用膳。

慕歡捏起筷子的時候,眉間微蹙了一下,很快散開。

但謝承安依然看到了,緊張道:“怎麼了?”

慕歡搖了搖頭,“沒什麼。”

謝承安有些狐疑,哦了一聲。

而後看到她捏著筷子的手微微發顫,指尖有一閃而過的紅,他的眉飛速皺起,捉住她的手。

筷子掉在桌子上,發出碰撞聲。

謝承安瞳孔微縮,問:“這傷怎麼來的?”

——她的手指細瘦,指尖蒼白,右手的指腹上有幾道紅痕,微微泛著血色,嚴重點的,結了血痂。

謝臨的視線移過去,頓住。

那傷應是下午他借口教她學習使用弓箭的時候受的。

他下意識地回想,卻隻想起她嬌弱的麵容,看不出來一點受傷的跡象。

難道……是生生忍著沒有表現出來嗎?

謝臨知道指尖的傷口有多難受,更何況她那樣柔弱。

他的眸中閃過幾分悔意。

慕歡頓了頓,輕描淡寫道:“下午你不在,我試著拉了下弓,不小心劃破了。”

謝承安心疼地握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對指尖吹了吹,問:“疼嗎?”

慕歡笑了一下,說:“不疼。”

用完膳後,兩人回了帳篷。

不多時,有侍衛送了治傷的藥過來。

父皇還是挺關心他的。

謝承安這麼想著,先將藥小心翼翼地敷在慕歡的指尖上,完了心疼地看著她道:“很疼吧。”

慕歡:“……嗯。”

以往秋獵最多要十天半月,少點也要五六天,而這次皇帝心血來潮所舉行的秋獵,僅僅三天,便宣告結束了。

百官還未儘興,但不可能違抗皇帝的命令,隻好意猶未儘地收拾起東西來。

不少人猜測,這次秋獵這麼短,應該是因為太子殿下受了傷。

這麼看來,太子還是很受重視的。

而且殿下之前軟弱可欺,沒有一點儲君的氣勢,現在看來,倒不儘然。畢竟是皇上的孩子,本性狠厲也是應當。

他們還沒忘記,皇上是怎麼從一眾兄弟中奪得皇位的。

官兵與百官開路。眾人浩浩蕩蕩地回了宮。

謝臨回了寢殿,密室自然還未建好,但已有了雛形。

他心中愉快,連平素的氣勢都溫和了許多。

日暮西斜,殘陽如血,將半邊天染成濃豔的紅,薄雲舒展,卷在天際之上。

街道人來人往,小販呼喝叫賣聲,行人交談笑鬨聲,街鄰爭執怒罵聲,皆混雜在一起,嘈雜而喧鬨。

有一人騎著戰馬行來。

少年墨發高束,麵容精致,神情卻漠然,夕陽繾綣地照在他的側臉,融化不了半分冷硬。

一身銀白鎧甲,閃著冰冷的寒光,眼瞳漆黑,透著深入骨髓的冷漠與肅殺。

眾人皆安靜下來。

他騎著馬,朝將軍府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