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負手站在不遠處，漆黑的眼睛安靜地望著他們。
謝承安想說的話很多，但一時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半晌，他才擠出一句，“父皇今日宣布要封你為後。”
慕歡看了謝臨一眼，點了點頭。
她的麵上看不出什麼，太冷靜了，與他原本所想的情形有很大差距。謝承安心中有一瞬的恐慌，急急地問：“你真的願意嗎？”
慕歡垂眸，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問道：“殿下還對我有感情嗎？”
謝承安不知道她為何會問出這樣的話，但依然點頭道：“當然有，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
這樣的話一說出口，胸中本就洶湧的情緒便如洪流一般，傾瀉出來，他心中情動，抓住她的手，說，“不要嫁給父皇，好不好？”
慕歡抬眼，看到他眼底炙熱的愛火。她又側頭，看見謝臨沉冷的眼神。
“不好。”她回過頭，看著謝承安，眼底無波無瀾，聲音輕輕淡淡的，說，“我想做皇後。”
謝承安一滯，麵色陡然慘白，他看到一旁站著的謝臨，問：“是父皇逼迫你的，對嗎？”
慕歡搖了搖頭，垂下眼去。
謝承安頓住，他死死盯著慕歡，卻隻看見她低垂的眼睫。
所有的力氣似乎都被抽離出去，他聽到自己輕聲說了句，“好。”
謝臨走過來，說：“好了，出去吧。”
謝承安不死心地看向慕歡，卻隻見她將目光落在謝臨身上，半點沒有看他。
他輕飄飄地收回視線，往外走，走到門口時，頓住。
前方光線明亮，是耀眼的光明。
謝承安回頭看了一眼——
慕歡倚在謝臨身上，青絲蜿蜒，紅衣纖細，小腿搭在床邊，纖細腳踝處那條金色的鎖鏈，格外顯眼。
他的眼瞳深黑，轉過身，踏出殿門，似踏入無儘的黑暗。
陛下要立後的消息迅速傳遍了皇宮，後宮也都震驚起來，紛紛打聽是哪位好運的妃子。
沒想到最後聽到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她們麵麵相覷，最後還是其中一位有些印象，說：“這不是之前太子殿下帶回來的那位……？”
眾人皆沉默，想起之前太子翻遍皇宮的事情，半晌後才有人感歎，“真好奇她到底長成何等模樣，能讓太子和陛下都傾心於她。”
她們的好奇很快便得到了滿足，——次日便是封後大典。
陽光明媚，冰冷的寒冬似乎也要被融化。
諸位官員身著朝服，立在殿前相迎，後妃也都站在殿前，周圍皆是侍衛宮人。
謝承安也來了。
他站在眾官之前，眼眸微垂，旁人看到他的表情，都不由得噤了聲。
吉時已到。
紅色長毯自高高的台階上鋪陳下去，宮人立在兩邊。
謝臨站在宮階之下，身著繡金龍袍，帝冕上的旒珠微晃，麵容俊美，氣勢攝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格外溫和。
遠處十六人抬著駕輿緩緩行來，駕輿上盤龍繡鳳，金色華蓋之上如同琉璃般閃著光芒，後麵跟著一隊宮人。
慕歡一身紅色宮袍，以金線繡了龍鳳，頭發被仔細梳起，挽成兩髻，插著金碧的發簪，金珠搖曳，垂落在肩上，華美奢麗。
她的唇上塗了胭脂，額間畫了紅色的花鈿，本就是絕美的姿容，現在在日光下更是耀眼奪目，整個天際都黯然失色。
待行至麵前。
眾人被她的美貌震懾，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語。
這般極致的美貌，豔美絕俗，怪不得能讓帝王傾心。
謝臨微微愣神，上前將她抱下來。
慕歡抱住他的脖頸，纖細的手腕便露出來，欺霜賽雪，迤邐的裙擺長長地拖曳下去，將腳遮住，連帶著遮住了那條金色的鎖鏈。
謝臨垂目望著她，眼底儘是癡迷的愛意。
謝承安望著這一幕，心中刺痛。他幾乎用了全部的力氣與意誌，才沒有衝上前去，將她搶過來。
因他看見了她微勾的唇角。
——她是自願的。
慕北也在，他望著慕歡的麵容，素來冰冷的臉上難得有些晃神，眼睛直直地望著她。
慕歡眉眼如畫，眼瞳如墨，抬眼盈盈地看他，輕輕叫了句，“陛下。”
謝臨回神，摟住她腰間的手緊了緊，就要抬腳。
有大臣回過神，見謝臨抱著慕歡沒有放下來，提醒道，“陛下，這——”於禮不合。
後四個字還未出來，便對上謝臨的眼神，頓時噤了聲，弓下了腰。
謝臨抱著慕歡，一步步踏上宮階，進了內殿。
看了金冊，便行冊禮。
隨後換了禮服，要去行廟禮，才算完成。
謝承安望著他們的背影，神色深沉。
自封後已有些時日。
已經沒有任何人可以搶走她了。
謝臨抱著慕歡柔軟的腰肢，眼底閃過迷戀。
因著兩人已經大婚，他對她也稍稍放下了心，雖仍未曾解開鎖鏈，但偶爾，會帶著她去殿外轉轉。
畢竟，她已經完全屬於他了。
有一日。
謝承安在禦花園看到兩人緊摟在一起的身影。
他的眸色沉了下來，正要離開，卻對上慕歡的眼。
慕歡的眼睛漆黑，如潮濕的霧，定定地看了他一會，才移開眼去。
當夜，他便去了將軍府。
月色下，他與慕北對飲。
慕北喝的有些多，抱著酒杯，小聲喊，“姐姐……”
謝承安瞧了一眼與以往完全不同的慕北，咽下一口冰冷的酒，放下酒杯，說：“慕將軍，起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