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聞回宿舍本來想給莊深帶瓶牛奶下來。
結果還沒走出房門, 手機軟件彈出消息。
——他關注主播正在直播。
莊深比他想象更勤奮，手臂傷了那麼大一塊, 還身殘誌堅想賺錢。
沈聞希望莊深能堅定自己承諾，特意在手機上問了一句。
然後他同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撒謊。
莊深謊話被拆穿，臉上依舊波瀾不驚。
他看到桌上那瓶牛奶, 視線停頓了一下, 才說：“馬上就睡。”
沈聞鬆開手, 身形懶懶地靠著桌子, 聲音是不多得無奈：“把牛奶喝了, 早點睡覺。”
要是蔣淮在這裡，一定會麵露驚恐。
沈聞對誰都是漫不經心，什麼時候這麼在意過一個人？
這樣子比對待受傷自己還細致。
莊深靜默地插上習慣, 開始喝奶。
香醇正宗奶味在口腔裡炸開，莊深一邊喝一邊看向電腦屏幕，準備關掉直播。
隻看了一眼，他視線頓了頓。
屏幕差不多全是彈幕, 幾乎被“啊啊啊啊”給占滿。
直播間觀眾人數居然達到了十一萬多人。
他剛才結束遊戲這麼久，觀眾沒走, 甚至還不停往上漲。
莊深捕捉到幾條閃過去彈幕。
【親自教睡覺？直播間搞顏色，舉報了doge】
【睡覺！快給我各種姿勢各種角度睡覺！】
【喝什麼牛奶？！我還是個孩子不能聽這麼勁爆內容！】
【沒想到看個遊戲都能吃到狗糧, 嗝~】
莊深：“……？”
什麼亂七八糟。
莊深把直播間關了。
莊深把電腦關機，塞進櫃子裡, 喝著牛奶說：“小傷, 熬夜打遊戲也沒什麼影響。”
沈聞唇線微微繃著, 聽到他這句話，輕輕歎了口氣。
“我擔心你，行嗎？”他垂下眼，睫毛覆蓋下來，眼底光影沉浮，“那不是小傷。”
沈聞每次幫他上藥都能直觀地感受到，莊深根本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
明明醫生都再三囑咐，洗澡時候小心用水，但莊深每次洗完澡傷口都濕濕，但凡神經沒壞死，肯定會疼。
洗完澡也不吹頭發，深秋夜晚穿得跟夏天似，指尖冰冷。
莊深自己可能沒怎麼看過，那一大片傷口在白皙細膩肌膚上，沈聞每次幫他上藥都覺得觸目驚心。
莊深喝完最後一口牛奶，將牛奶瓶扔了。
“知道了，明天不熬夜。”
沈聞再一次離開，莊深盯著宿舍門看了好半天，等劉帆回寢了，才移開視線。
從小一個人，他早就習慣了獨來獨往，做事全看心情。
這種程度擦傷對他來說，根本不值得護理，放那就能好。
莊深從沒被人這麼管過，不太適應，也覺得新奇。
邱淩本來是想周六清晨就去接莊深，到了時間臨時有事走不開，莊深向他要了地址自己過去。
邱淩說畫室就在美協裡，這裡麵出入都要通行證或者提前預約。
莊深來時候沒想那麼多，到了地方被前台人擋住。
“你不是美協人，沒有預約不能進。”前台小姐打量他一眼，視線在他臉上多停留了兩秒。
長得挺好看，但和那些千方百計想混進美協人一樣。
張口閉口說邱大師讓他過來，謊話百出。
莊深拿出手機說：“我給他打個電話。”
前台小姐抽抽嘴角。
覺得這小鮮肉臉皮還挺厚。
邱大師除了請過沈聞來他畫室，其他學員從沒這個待遇。
他們在前台看了這麼多人，沒看過莊深這張臉。
這時從門口走進來一男一女兩個學生。
男生聽到了莊深話，朝著這邊笑了一句：“有些人就是不好好拚技術，反倒是喜歡弄些歪門邪道，進來渾水摸魚。”
莊深電話被打通了，邱淩很快接起來問：“小莊啊，到了？”
“嗯，”莊深說，“沒有通行證，進不去。”
邱淩笑了一下：“瞧我這腦子，我馬上過來接你，你再等等。”
他從沒帶過外人來美協，所以叫莊深過來時，也沒記起來這茬，心裡已經把他當成美協一份子。
莊深應了一聲，關掉電話。
前台小姐見他不走，疑惑：“你真在和邱大師通話？”
莊深點點頭。
角落有一處休息地方，形狀扭曲桌子和兩個木椅造型有趣，後方是噴著水假山。
莊深剛想過去坐，那男生也坐了過來，又將自己書包放到了對麵。
他一個人瞬間將兩個位置給占了。
莊深懶得和人搶，乾脆站著等人。
那男生看他這樣更加來勁，挑著眼梢說：“美協不是你這種人能來，你以為邱大師是誰？是你隨便一句話就能認識人？還說進他畫室，你做夢呢？”
莊深實在不是不想和這種傻逼計較，他淡淡地抬眼，說：“美協也不是給你大吵大叫地方，安靜一點。”
男生：“……”
被他一懟，男生心裡更加惱火。
能進美協人都花了不少努力，但依舊有不少靠著關係，砸錢進來。
像莊深這種人，從沒在任何比賽和播報上看過，一來就說認識邱大師，肯定是想找關係。
他看不起。
男生眼裡帶著譏誚：“你就嘚瑟，你知道這周趕出去多少像你這樣人嗎？待會還不是被掃地出門！”
莊深不冷不淡樣子激怒了他，令他更加壓不住火，聲音大了不止一點：“邱大師也不可能看中你！你就做夢吧！”
他都沒有得到邱大師指點，哪來小角色配說和邱大師認識？
還說有邱淩電話，簡直要笑死他。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鄭旭。”厚重聲音壓低了傳來，剛才還扯著嗓子罵人男生馬上閉了嘴，回頭一看。
居然是邱淩！
鄭旭馬上閉上嘴低下頭，一副乖順樣子：“邱老師好。”
鄭旭不是邱淩學生，但經常找他問問題，所以在他那混了個眼熟。
此時被他叫到名字，心裡還挺高興。
他以為邱淩是有什麼作業方麵事情找他，結果他眼見著邱淩腳步直接略過了他，一直往後。
鄭旭愣了一下，猛地回過頭。
他看到邱淩停在莊深麵前，一想挺威嚴臉上笑得慈愛，語氣比剛才溫和不知道多少倍：“等了挺久吧？走，我帶你去我畫室。”
莊深淡淡地淡了下頭，說：“不久。”
鄭旭臉僵住了，渾身湧上一股尷尬。
怎麼會這樣？！
他在美協待了一年多，什麼時候見過邱淩對一個人這麼溫和、甚至還親自過來接人？
他猛地反應過來，邱淩剛才叫他名字，應該隻是叫他閉嘴……
那意味著，自己對於莊深嘲諷，全被他聽到了！
這麼個從沒見過小角色，到底是是從哪個旮旯裡冒出來？
居然能得到邱淩光照！
鄭旭隻是像平時一樣，嘲笑兩句那些想來渾水摸魚人，哪能想到今天這人不按常理走劇情？
另一個和鄭旭一起進來女生也震驚了，她馬上在群裡說了這件事——
【邱大師帶了一個人過來，很有可能是他第二個徒弟！】
邱淩畫室和大多數畫室一樣，四周擺了不少景物、石膏像、動物模型，靠窗位置，莊深看到了他那副畫。
已經被畫框裱好，底下插著卡片。
“作品名隨便想一個就行，不用多複雜，還有作者名，你想一個或者用真名也行。”邱淩站到他旁邊，笑著看向那副畫。
“拍賣會上，有眼光一定會以高價買下你這幅畫。”
莊深沒多大期待，隨便想了個名交上去。
邱淩清清嗓子，試探道：“時間還早，好不容易過來，不如留下來畫畫？我們這裡材料可以隨便用。”
邱淩好意邀請他這麼多次，莊深沒什麼拒絕借口，尤其是想到沈聞囑咐他少玩遊戲，便答應了。
邱淩倒是喜上眉梢，這機會可來之不易！
邱淩欣慰道：“走，帶你去大畫室。”
大畫室裡，十幾名學生都對著靜物畫畫。
他們不少是高中、大學生，能留在美協裡集訓人，都是畫技最好那一批。
邱淩走進來，不少人都抬頭觀望。
邱淩輕輕笑了笑，溫聲道：“今天有個新成員加進來和你們一起畫畫，這是莊深同學，大家認識一下。”
底下人倒是挺熱情，大聲叫了幾句莊深好。
畢竟邱淩帶過來人，他們可不能台冷淡，不然是不給大師麵子。
邱淩問了句：“你們今天畫鳥類？”
大家圍著白桌上，擺著三隻不同模樣、不同姿態小鳥。
有人在底下回：“老師，我們今天小組合作考察，每人選一個角度畫素描，畫完之後互相改。”
邱淩點點頭：“小組合作不錯，現在是都分好組了？”
大家紛紛看了一眼，明白了邱淩話裡意思，有人道：“正在分，還剩幾個沒好。”
邱淩：“還沒分好有哪些人？”
剩下五個人舉起了手，其中就有鄭旭。
他們要三個人一組，現在莊深過來，肯定會和其中兩個人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