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番外8(1 / 2)

莊深陷入了混沌的黑暗之中。

他夢到了很小的時候。

那時候在孤兒院裡,有一個年紀最大、形體壯實的小孩叫暘暘,他在院裡很有號召力,不少小孩都聽他的話,每次玩遊戲也都願意做他的小跟班。

莊深不怎麼愛說話,也不愛討好暘暘,總是一個人待在旁邊看圖畫書。

一天,以暘暘為首來了一群小孩,找莊深一起去後院偏僻的小樹林,爬上樹去摘果子。

大家臉上都帶著笑,小莊深分不清那些笑意後麵的戲弄,高興地放下書跟他們一起去。

大家架好了梯子,讓小莊深先爬上去。

當他剛夠上第一根大樹枝雙手抱好,以後後麵還會上來人時,暘暘卻招呼著小跟班們,把梯子給拿走了。

莊深永遠也忘不了那天,他驚恐地抱著樹枝,讓底下的人把梯子放回來時,暘暘他們的不掩諷刺的笑聲。

“你們看他的樣子,像不像折了翅膀的小鳥?”

“莊深真可憐!沒有翅膀,隻能呆在樹枝上麵!”

“上不去也下不來,以後隻能在樹枝上呆一輩子囉哈哈哈!”

大家嘲笑夠了,也不管莊深害不害怕,抬著梯子就離開了。

那時他才三歲多,樹挺高,他看了一會兒再也不敢看,隻能緊緊抱著樹乾,閉著眼睛埋著頭。

淚水一滴滴砸進凹凸不平的樹皮,僻靜幽深的樹林裡,沒有人聽見他絕望的嗚咽聲。

後來下起了雨,老師們點人時發現莊深不見了,在逼問下才找到他,將變成小落湯雞的莊深從樹上抱下來。

抱著粗糙的樹枝太久,他嬌嫩的掌心和小臂都被磨破了皮,又淋了雨,當年晚上就發起了高燒。

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莊深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站出來保護他,所以他隻能自己保護自己。

他要更加努力,努力變成人上人,讓其他人再也不敢欺負他。

“聞哥,照江樓訂的餐送過來了。”蔣淮提了兩袋子食物,輕手輕腳走進校醫院的病房。

沈聞靠著窗,聽到聲音回頭,瞟了眼左邊的桌子,輕聲道:“放那。”

蔣淮放下餐盒,看了眼病床上吊著水的人:“莊深還沒醒?”

“嗯。”

病房是素雅!雅的藍色調,空氣中都是淡淡的消毒水味。

沈聞手裡捏著根煙,略為煩躁地在手心裡轉了兩下,還是沒點燃。

蔣淮見他這樣子,心想沈聞為什麼不出去抽煙,這是準備看煙充饑?

他體貼道:“聞哥你出去吸煙吧,我在這,等他醒來第一時間跟他說明情況。”

沈聞手上一頓,把煙扔進垃圾桶裡,斂著眉道:“我來守,你走。”

蔣淮:“……”

蔣淮癟嘴道:“我才不回去,看到馬平椿就受夠了,那我在外邊等著。”

他關門出去,跟醫務室的醫生扯談。

小病房恢複寧靜,沈聞走到病床邊,在椅子上坐下來。

病床上躺著人單薄而蒼白,纖長卷翹的睫毛覆蓋下來,皮膚白到帶著透明感。

今天吃飯的地方來了幾桌客,導致他們這桌菜上得晚,回去上課見馬平椿站在上麵,沈聞本來是準備跟著蔣淮直接走人。

沒想到正好撞見馬平椿不分青紅皂白就開始罵人,罵的正是他的同桌。

他的同桌看起來還不太對勁。

沈聞剛才隻是以為是莊深不敢對付老師,現在看來還要加上一條低血糖,餓得沒力氣應付馬平椿。

這人可真是隨意得過了頭,飯都沒吃就來上課,感天動地。

結果還被老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慘到他都不知道該不該發脾氣。

然而跌進他懷裡的人是那樣的清瘦又柔軟,他生不起氣來。

沈聞覺得自己心情挺複雜,覺得自己多管閒事,但又覺得不能不管。

他百無聊賴地垂著眼,低頭看著他的同桌。

葡萄糖水滴了大半瓶,莊深還睡得挺沉,紮著針的那隻手雪白削瘦,腕骨突出。

一股柔軟的脆弱感,奇異又和諧地出現在他那張總是清冷的麵容上。

沈聞看了一會兒,有些出神。

綿長的呼吸聲突然斷了,莊深皺了皺眉,身體小幅度顫抖,微微偏過頭,一小撮柔軟的額發落下遮蓋眼皮。

沈聞手指動了動,還是沒忍住,上前去將那一小片發絲移開。

指尖一頓。

他看到莊深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淚,順著蒼白的皮膚,緩緩融進鬢角。

沈聞盯著他濕潤的眼尾,感覺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觸動。

有些癢又有些難受。

! 複雜到連大腦都分辨不出是喜是怒。

沈聞微微一動手指,輕輕擦去他的眼淚,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