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二)(1 / 1)

再冬 金丙 8851 字 5個月前

等空氣沉靜下來時, 喻見已經半昏。臥室被子掉到了地上,床單褶皺不堪。孟冬下床撿被子,輕抖了一下,再蓋到喻見身上。無意中掃到喻見上臂內側有一道血漬, 他頓了頓, 鬆開被子, 掰過喻見手臂。沒傷口,血漬很淡, 是從哪裡擦上去的,他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手背。牙齒印嵌得深,傷口周圍也有很淡的血漬。是他的血擦到了喻見手臂上。他俯身咬了她一口,半晌離開,她上臂已經光潔白淨。孟冬把被子給她蓋好, 走到客廳, 翻出一瓶冰水, 他喝完半瓶, 又拿上一瓶常溫的。回臥室前他把他的手機撿了起來,沒管地上淩亂的衣服, 他光腳踩過, 進臥室把常溫礦泉水放到了喻見這側的床頭櫃。想了想,他擱下手機,拿起水瓶把瓶蓋給擰開了,再原樣放好。他繞到另一邊上|床, 床墊微陷。喻見閉著眼, 好像半點都沒醒。孟冬把頂燈關了,留下床頭燈,然後側身, 手隔著被子,搭在喻見的腰上。他在她背後親她耳朵,低聲說:“醒了?”喻見仍閉著眼睛,手背卻往後一揮,正好拍到孟冬的臉,啪一聲很輕。孟冬捉下她的手,越過她,撈起她那側床頭櫃上的手機。不是他的那隻,而是喻見的那部舊手機。身上一重,但又長久都沒動靜,喻見慢慢睜開眼。她先看到枕頭邊一隻男人的大手,虎口的位置能見到深深的牙印,接著她注意到了這隻手正拿著她的手機。她正要動,這人壓在她身上,臉貼著她臉,她根本掀不開對方。她伸手去奪。孟冬手一翻,將手機按在了掌心底下,任由喻見掰他的手指,他問:“什麼時候再用的?”他的話沒頭沒尾,但他知道喻見能聽懂。喻見掰著他的手說:“跟你沒關係。”孟冬道:“我充了六年話費。”“我還給你。”“好。”喻見停手,眼瞥向他。孟冬嘴唇貼在她下巴上,低聲說:“你還給我。”她還給他。喻見這才聽懂了這當中的歧義。她想還嘴說她可真便宜,當年她的手機套餐一個月好像是六七十,算七十元,一年八百四,六年五千零四十。六年……已經過去了六年。這人的存在就像一道影子,她身邊和她關係親近的工作人員都知道他。她眼睛不看,耳朵卻總能聽到他的生活和工作。好像兩個多月前,她回來參加表妹的婚禮,沁姐打電話跟她道:“對了,孟冬跟我說他這幾天會在國內。”她戴著一頂寬邊帽,“哦”了一聲,慢慢走向酒店。沁姐道:“我跟他說你回老家了,我沒跟你一起。”邊上有親戚搭了一下她的肩膀,無聲地催她走快點,她點了下頭,手機還貼著耳朵。沁姐最後揶揄:“你說我不在,他這次怎麼找到你?”台階上掉落著幾朵桂花,還是飽|滿的嫩黃色,她不自覺地避開腳步:“不說了,婚宴快開始了。”走進酒店大門,她掛掉電話,花香縈繞鼻尖。兩小時後婚宴結束,她離開酒店上車,還對同車的母親說:“摘幾枝桂花放家裡吧。”母親說:“桂花都謝得差不多了吧,你明天就回北京了,又不住家裡,我和你爸可不稀罕這個,你要帶著花坐飛機啊?”又道,“這酒店的噴泉挺漂亮。”喻見回頭,車子早已經駛出酒店範圍,她沒看見噴泉。她以前覺得自己投入得太多,愛得更深,就像看到黃河後她就沉迷在了河流的險峻壯麗中一樣,她輕易地就沉浸在了她以為的愛情世界中。她稍清醒後覺得自己有幾分走火入魔,很不公平。她一早踩進了陷阱,被困在原地,而獵人卻依舊自由。她抽身而出,卻又抽得不夠乾淨利落,她不願再等,卻也沒能接受他人對她的追求。她把人拉黑棄號不用,其實把手機號注銷才算是真正了斷的第一步。她也並沒有自欺欺人,她其實很清楚她當時為什麼做得不夠徹底。但就像當年她最後一次在機場送彆這人時她想的那樣,時間會過去,愛會變淡,她的這個號碼會在她遺忘後的某一天自動變成空號的。可是時間過去了,到現在,她的號碼始終如舊,她開始不能確定,究竟他們兩個,是誰投入得更多,誰愛誰更深。快四點了,窗外夜色依舊濃重,房間裡連呼吸都很輕。孟冬沒把重量全壓到她身上,喻見微偏著頭,不聲也不響,他似乎能看見投射在她眼瞼下的睫毛影子。這些年他使用的是英國的手機號,蔡晉同帶著他跑遍三大營業廳,當然沒法找出他的第二個號碼。過往的人際關係他早就都遷移了過去,但國內的號碼他始終都沒丟。即使沒人聯絡,號碼已經成為擺設,但喻見的名字還在上麵,他大概一直在期盼著什麼,所以往喻見的號碼裡充話費,早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他一次最多充半年,更多的是充兩三個月,充值的次數頻繁一點,好像他還在隨時跟她搭著聯係似的。這次回國前,他又給她充了兩個月話費。他知道喻見這幾年顧家,跨年前後基本會抽時間回來幾天。孟冬摩挲著枕頭上的手機,看著他身下的人說:“為什麼一直不澄清?”喻見沒吭聲。孟冬又道:“我算著你這幾天應該會回來,所以我上你家飯店吃了幾天。”喻見沒看他,隻是說:“你不是約了人麼?”“是麼,我什麼時候說過?”喻見想起,約人的話都是蔡晉同說的。孟冬親吻她的臉。他們兩個都很少說情話,談戀愛的時候最多互說思念,喻見也從不像小女生一樣把“你愛不愛我”掛在嘴邊,他們始終保留著少年時的習慣,聊天中的爭鋒相對遠多過情情愛愛。他也很少說這樣的話。“我隻是很想見你,”孟冬嘴唇劃過喻見嘴角,“我想你,見見。”喻見指甲輕摳了一下手機側麵的音量鍵,孟冬手掌離開手機,慢慢覆住了她的。十指交|纏,又緊又燙。新一年的第一個夜晚過去了。上午太陽冒頭,蔡晉同被照醒,一醒就沒能再睡著。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又進衛生間洗洗弄弄,打發了大半天時間,眼見已經中午,昨天這麼晚睡,樓上的兩人也應該醒了,他這才先撥通孟冬的手機號。床頭櫃上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喻見臉趴著枕頭,迷迷糊糊地把手機摸了過來,她皺著眉,眼睛眯開一條縫,看見“蔡晉同”的名字,她直接接通。蔡晉同大嗓門:“沒吵著你吧,是不是該起了?該吃午飯了。”喻見閉著眼說:“就這個?不吃了。”她說完,電話裡半天沒聲,她也沒等,鬆開手繼續睡了過去。樓下蔡晉同把手機拿離耳邊,看了一眼他撥出的號碼,確定沒錯,是孟冬的,他重新貼回耳朵,試探著叫了一聲:“喻見?”孟冬被手機鈴聲吵醒,他半睜開眼,看喻見接了電話,他就沒管,等喻見手一鬆,明顯又睡了過去,他手臂才越過她後背,拿起他自己的手機。正好聽見蔡晉同叫喻見的名字,他閉著眼睛問:“還有事?”等了幾秒,才聽見蔡晉同說:“沒大事,我就問問我什麼時候上來找你們。”“晚點再給你電話。”孟冬說。蔡晉同很乾脆:“行行,我知道了。”孟冬貼著喻見繼續睡。大約十幾分鐘後,喻見突然從夢中醒來,她睜開眼發了會呆,然後摸到她的手機,翻了下通話記錄。接錯電話了。她把手機撂回去,拽著被子從床上坐起。孟冬翻了個身,手在她身上拍了一下,睡意朦朧地說:“再躺會兒。”喻見捋了下頭發,抓著被子下地:“你該回房了。”四周都沒見她的衣服,她也不管孟冬還在睡,抓走整條被子,她裹住自己,光腳走出了臥室。客廳地上男女衣服亂成一團,她掃了一眼,打開了邊上的浴缸水龍頭。浴缸是開放式的,她摁了摁屏風開關,四周屏風沒有升起。她找了找附近,就這一個開關,應該沒錯,她又按了幾下,屏風依舊沒升起。孟冬赤|身躺在床上。室內開著暖空調,但沒了被子還是有幾分涼颼颼的,他沒了睡意,從床上坐了起來,拿起手機,他先看了看工作郵件。昨天有幾封郵件沒回,聽著臥室外的水流聲,他慢慢打字回複。回複完一封,水聲還清晰可聞。床頭櫃上的礦泉水還剩半瓶,是喻見喝剩下的,他下了地,拿起水瓶,喝著剩下的半瓶水,他走到外麵,看見喻見裹著被子在摁按鈕。“你回你房間。”喻見看孟冬出來了,又說一遍。孟冬問:“屏風壞了?”“升不起。”喻見看他不緊不慢的樣子,她道,“我要洗個澡,你回去吧。”孟冬試了試浴缸的水溫,溫度適中。他把礦泉水瓶撂邊上,走到喻見跟前,把她被子一扯。“乾什麼!”喻見去抓被子。孟冬卡著她咯吱窩,將她一抱,轉身幾步,把人放進了浴缸,他自己也跟了進來,水花被踩得四濺。喻見趕他:“你要不要臉!”孟冬坐下,把喻見扣在他兩腿間,他說:“我以前不是回答過你?”那年盛夏,在泰國曼穀的酒店裡,他們都得到了彼此的第一次。事後他洗澡,她要走,他把她硬拽進浴室,當時她說他臉皮厚,他反問她臉皮什麼時候變薄了,她說她當然厚不過他,他最後說了一句承讓。她沒忘,他也沒忘,每一件與他們相關的事,都牢牢得被時光封存住了。屋內水汽氤氳,暖意讓人放縱,也讓人沉淪。到了下午一點半多,近兩點的時候,蔡晉同才接到孟冬的電話,讓他可以上樓了。蔡晉同算了下時間,距他上次見到這兩個人,已經過去了整整十二個小時。碰麵地點換成孟冬的房間,蔡晉同上樓後瞄了眼隔壁,看見隔壁正在打掃。他什麼都沒說,進門先問:“午飯吃了嗎?”孟冬開的門,他正在剃胡子,說:“還沒吃,剛叫了飯,算上了你的。”蔡晉同想說他早就吃過了,等到現在他不得餓死,哪有他們這麼精神。但這話他隻能想想。喻見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蘋果,蔡晉同坐下問:“還有什麼水果?”喻見指了下迷你吧的方向,吧台上的果盤是套房贈送的,除了蘋果還有楊桃。蔡晉同拿了個楊桃,進衛生間衝了下水,孟冬胡子還沒剃完,蔡晉同笑著說:“現在才刮胡子呢?”也沒想要得到什麼回答,洗完楊桃他就出來了。蔡晉同啃了兩口,拿出口袋裡的手機,邊翻相冊邊說:“沁姐把視頻給我發來了,你們倆也真行,有視頻竟然還瞞我瞞到現在,就讓我一個人乾著急,我本來還嘀咕呢,你怎麼就能這麼沒心沒肺的?”孟冬正好走出衛生間,聞言看了眼喻見。蔡晉同對孟冬道:“來來,一起看看。”他直接把視頻投屏到了電視機上。畫麵起初有些不穩,拍攝者應該在找最佳方位,背景音中有人在討論過幾天秋遊的事。那時的喻見才念高中,一臉稚嫩,頭發剛到肩膀,她抱著吉他唱得很投入,但演唱技巧沒有如今成熟。鏡頭忽而拉近。她是真的漂亮,臉小巧,睫毛纖長,眼瞳是天生的棕色,又純又靈動,低頭彈奏時脖頸像天鵝。光影正巧從窗外打進來,伴著她簡單純粹的歌聲,畫麵美得讓人著迷。蔡晉同語氣也不自覺地放輕了:“也不知道是誰拍的這個,拍的是真好,我看拍的這人光顧著看你的臉了,整體鏡頭給得少,估計他根本沒在聽你唱歌。”孟冬“嗯”了一聲。喻見咬著蘋果,瞥了眼邊上。孟冬這回坐在了她旁邊,她沒轉頭,隻能看見對方的腿。一首歌結束,鏡頭裡有人亂入。“你唱得真好,這歌真是你自己寫的?我也想學,你教教我啊。”說話的是個跟當時的喻見一般年紀的漂亮女孩兒。蔡晉同按了暫停:“就是這個,我收到視頻後反複看了幾遍,你聽這女的聲音。”他重新播放。小喻見教人,那女孩兒跟著她學,唱了幾句全都走調。蔡晉同再按暫停:“聽仔細了嗎?我聽了半天,覺得這女的聲音跟網上那條音頻裡的聲音是一個樣的,隻不過網上她唱歌的調子是準了,這裡的還沒準。要真是同一個人,那證據就全妥了。”他看向喻見,“她是你朋友,你該知道是不是她吧?”哢嚓——喻見咬下一塊蘋果,說:“她叫方檸萱。”蔡晉同聽這名字耳熟,一想,昨晚喻見的講述中,恰好出現過這個人名。“靠!”蔡晉同指著電視機,“就這個臭不要臉的?!”喻見朝蔡晉同看了眼。蔡晉同又朝孟冬睨了眼。孟冬側了下頭,跟近在身邊的人說:“我不知她的近況,她爸媽跟我爸散夥之後,我爸聽人說起過他們家的生意沒什麼起色。前兩年苟強三更半夜跟我打過一次越洋電話,醉得滿嘴跑火車,說方檸萱嫁人了,他要賺錢把方檸萱追回來。”喻見問:“那追回來了嗎?”孟冬說:“去年苟強跟他公司的女同事結婚了。”喻見抿著蘋果果核。她嘴唇有點乾,抿著果汁潤了潤,心裡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她也是在兩周前才聽到方檸萱錄下的這首歌的。當初她借方老師的設備錄歌,方檸萱要學,她手把手教了對方幾回。她那段時間沒錄成功,直到入冬後她才上傳了她的歌,沒想到方檸萱趁此期間,早於她,悄悄地把她的歌發到了那個論壇。她不確定方檸萱當初這麼做的目的,也許對方存了險惡的用心,也許隻是覺得好玩,但時過境遷,方檸萱的音頻被網友挖了出來,到底讓她遭受了一堆惡意。她問:“你說方檸萱有沒有看到我的新聞?”孟冬坐在喻見左邊,看不到她的右耳,他想著她的耳朵,把她咬剩的蘋果果核從她手裡抽走,說:“她就算看到了,也隻會當看個熱鬨,不會出來幫你說任何話。”他把果核扔到了邊上的垃圾箱。喻見抽了張紙巾擦手,對蔡晉同道:“今天把視頻放上去吧。”蔡晉同說:“沁姐也讓我今天晚上再放。你跨年演出被刪,昨天全網嘲到了頂峰,今天把這視頻放上去,兩天時間,全局反轉,我想想都激動。”見孟冬朝他看,蔡晉同向他解釋:“哦,這是沁姐出的主意,視頻她早收到了,特意算準了等今天再爆。”這主意沁姐能想得出來,但喻見不會認同。孟冬大學以前不愛聽歌,也從不關注娛樂新聞,大學以後他才開始關注娛樂圈。兩周前喻見的新聞一出,他半小時後就知道了。他翻出視頻發給沁姐,卻遲遲等不到結果,他沒什麼耐性,隻想見到喻見。孟冬想起他昨晚問她為什麼一直不澄清,她沒有回答,此刻他心裡似乎有了答案。他沒吭聲,握住了邊上的手。喻見剛擦乾淨手,連紙巾一起,突然被裹進了孟冬的手掌中。飯菜送到了,蔡晉同去開門,沒看到這一幕,回來的時候那兩人舉止如常。蔡晉同幫著把菜放到茶幾上,忽然注意到紙巾盒裡放遙控器的格子中有張照片,他抽出來,翻過身看正麵,果然是一張照片。他挑眉一笑:“嘿,這照片找到了?”喻見看清照片,瞥了眼孟冬。孟冬分發著筷子說:“嗯。”沒再說其他的。兩點多才吃午飯,午飯一過,很快入夜,蔡晉同忙著和公司遠程操作今晚的計劃,身為當事人的喻見卻全然沒放在心上。月光格外亮,似乎把霧都給照散了。喻見站在陽台上,後知後覺地發現籠罩了幾天的霧忽然淡得幾近消失,她手伸出陽台接了一下,依舊什麼都沒接著。但有一隻手掌放了上來,然後握緊了她。她盯著薄霧中抓著她的那隻大手。“不冷?”孟冬站在她背後問。“不冷。”喻見說。“手是冰的。”“冬天我的手都是冰的。”“蕪鬆鎮比這裡冷。”“理工大也比這裡冷,”喻見說,“我們這兒很少下雪。”孟冬下巴抵在她頭頂,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沉默下來。喻見也不再說話,靜靜地望著遠處的燈火。過了會兒,孟冬親吻她頭頂。一下,兩下,三下,很慢,也很用力。喻見被鎖在他懷裡,想動也動不了。晚八點,視頻傳上網絡。喻見沒看這些熱鬨,她站久了覺得腳腕疼,不自覺地扭了下腳,她就被孟冬拎回了屋內。孟冬蹲地上掐了掐她的腳腕,喻見往回抽:“過兩天就好了。”孟冬是半蹲,右膝蓋朝上。他穿著一件黑色的褲子,隻看得出膝蓋的弧度,看不出其他的。喻見頓了頓,說:“你讓我看看膝蓋。”孟冬抬眸看她:“昨晚沒看見?”喻見搖頭。孟冬說:“洗澡的時候也沒看見?”喻見把腳往回一抽:“你該回自己房間了。”孟冬坐茶幾上道:“退房了。”“哦,你行李呢?”喻見問。孟冬說:“待會兒就拿過來。”“看來酒店對你格外優待。”退房了行李還能存在裡麵。“那我現在就去拿。”孟冬說。喻見忍不住踹他一腳。孟冬似乎就等著這一下,他眼疾手快地捉回了她的腳。喻見發現她總能上當,以前孟冬讓她吹生日蠟燭的時候也是這樣,她永遠都記不住教訓。孟冬又給她揉了揉腳腕,喻見舒服不少。“待會兒再用熱水泡一泡,還疼就上醫院。”孟冬說。喻見把腿盤到沙發上,捏著自己的腳腕說:“輪到你了。”孟冬沒再惹她,他把褲腿往上掀。腿傷的那一年他肌肉萎縮相對較重,十二個月後他才能適當的小跑,跑得不能快,也不能久。但他每天都會鍛煉,每個禮拜都會進行熱敷和按摩,又過了半年,他的腿基本就看不出異常了。如今膝蓋內的鋼釘和鋼絲早已經取出,隻有去不掉的疤痕才能證明那段日子。中午喻見在洗澡的時候其實已經看到了他的膝蓋,但看得沒現在仔細。他的膝蓋形狀如常,疤痕沒她從前看到的那些照片那麼恐怖,但過了這麼多年依舊很明顯。當年在北京,他剛能下地小走,疤痕肯定比現在的嚇人許多,所以他沒讓她看。“有關節炎?”喻見問。“嗯,但不嚴重。”孟冬道。不嚴重,怎麼會在酒店門口站了兩個小時,膝蓋就就疼了呢。喻見輕輕摸上去。室內開著空調,她的手已經暖和了,因為嘗把玩樂器,她的指腹有一點薄繭。孟冬覺得膝蓋有點麻,但他沒縮回來,他任由喻見撫摸,眼睛盯著她看,直到喻見往他膝蓋親了一口,他才扣住她後脖頸,親吻她嘴唇。桌上的手機不斷傳來微信的提示聲,他們誰都沒管。樓下蔡晉同發送完喜訊,等了半天都沒得到樓上任意一人的回複,他心裡有數,不再打擾人。微信和電話開始讓他應接不暇,他興奮地投入進工作,挑選著答複記者的問題,記下各種訪談、綜藝、音樂節目的邀約,他等著之後再慢慢篩選。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把喻見轟回北京了,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走。第二天,蔡晉同等到中午才衝上樓,問喻見:“都來六天了,現在事兒都解決了,是時候該回北京了吧?”喻見還沒答,孟冬先說:“我還要複查。”蔡晉同心說這家夥這是訛人訛上癮了,“什麼時候複查,我陪你去。”他打太極拳。孟冬看向喻見:“明天?”喻見今天起得遲,醒來就看見孟冬在辦公回複郵件,狀態和精神都極佳,她說:“你還要複查?”孟冬道:“紗布還貼著。”喻見問:“那你失憶全好了?”孟冬看著她笑了下:“我真有過失憶。”喻見顯然不信。蔡晉同看這兩人的對話完全不避忌他,他想再裝天真無知也裝不下去了。他索性想問就問:“你還剩下那首《冬》,什麼時候肯拿出來?要不就趁現在的熱度?”喻見說:“沒寫好。”蔡晉同一憋,轉身就去忙自己的了,眼不見為淨。喻見今天還是沒回家。她打電話問過小區物業,知道她家彆墅外現在湧來了更多記者和看熱鬨的人,她索性就安心住在酒店,又給父母打電話報了聲平安。父母早就已經看到網上的訊息,怕打擾她所以沒主動給她打電話,見她自己打了過來,父母問她:“那我們現在能不能回家?”喻見說:“再晚兩天吧,記者太吵人。”“好好,聽你的。”父母又問,“那你住家裡不嫌吵?你也住到佳寶這裡來吧。”孟冬遞了一瓤橘子過來,喻見張嘴吃了,說:“不吵,我現在在外麵。”父母問她:“那你說我們飯店現在能不能開?”“能啊,”喻見道,“你們想開就開。”父母徹底安心。第二天吃過早飯,喻見和蔡晉同一道陪孟冬去醫院複查。喻見又換上了黑色羽絨衣加毛線圍巾的那身裝束,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地坐上車。孟冬調節空調風向,看了她一眼,問:“怎麼不係安全帶?”喻見朝他身上看了看。他係著。他們的角色似乎顛倒了,從前總是她遵守交規,坐後座也老老實實地係上安全帶,孟冬每次都和她對著乾。後來她是怎麼改變了這個好習慣的?大概是有一回她工作實在太累了,上車後也提不起勁,她忽然想到他。他坐後座的時候總是舒舒服服的。於是那天開始,不上高速高架的時候,她坐後座就再沒係過安全帶。車子啟動,眼前陰影覆下。孟冬靠過來,把安全帶一拉,替她扣上了。她看著他。孟冬壓了壓她的圍巾,露出她鼻子說:“彆憋死了。”蔡晉同偷瞄後視鏡,轉著方向盤,開出酒店上了大路。他一邊跟喻見講那些邀約,著重強調了時間和通告費,喻見“哦”了聲,也沒說馬上就回去複工。蔡晉同絞儘腦汁,開出一段後他看見馬路對麵的小飯店,說:“你爸媽可比你積極多了,這麼快就複工了。”他把車靠邊停:“要不要去看看?”喻見和孟冬望向車窗外。小飯店開著大門,四周人來人往。有工人架著梯子在掛招牌,喻父在底下指揮,喻母在跟隔壁店主說話。喻見和孟冬解開安全帶下車。蔡晉同手機來了電話,他解開安全帶先接聽。斑馬線在百米之外,喻見和孟冬慢慢走過去。喻見把圍巾往上提了提,遮住大半張臉。羽絨衣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是喻母來電。喻見朝對麵飯店看了一眼,接通電話,貼住左耳。喻母說:“見見,飯店招牌重新做好了,我跟你爸今天過來掛上,想儘快開店。你那個,被我們家招牌砸到的那個男人,你到底什麼時候帶我和你爸過去看他啊?我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想著看望完他才好開店。”馬路人聲嘈雜,孟冬在旁邊聽不見電話內容,喻見朝孟冬看了一眼,回答母親:“今天吧。”掛掉電話,喻見問孟冬:“你真失過憶?”孟冬說:“真的。”“那你什麼時候記起來的?”“你自己想。”喻見不知道他究竟說真說假,就像從前她問他到底是怎麼過黃河去給他買水晶餅一樣。孟冬問:“你呢,《冬》真的還沒寫完?”喻見不吭聲。走到了斑馬線,紅燈還有六秒,孟冬牽住了她的手。那首歌早就已經寫完了。那年冬天,她戴著耳機,邊哭邊不斷調節著電腦的右聲道,跟著哼唱的就是這首歌。過去和未來就是一條左右拉扯的線,在他再次牽上她之前,他們其實永遠都停留在了那個冬天的節點。紅燈結束,孟冬帶著喻見向前走,身後蔡晉同奔跑著追趕上來:“孟冬,孟冬——”孟冬和喻見回頭。蔡晉同氣喘籲籲:“你那個房產中介給我打電話,說他又找到了兩套極佳的房源,問你這回到底能不能去看了,錯過了可就真的沒了!”孟冬對喻見道:“那你再晚兩天走。”喻見說:“再看。”蔡晉同愣了下,喊:“看房子用不著兩天吧,要不待會兒去完醫院就把房子看了吧,喻見你這都回來七天了,七天了!”兩人沒理他,牽著手跟著人|流向前行。過了馬路,他們遠遠得看見飯店招牌已經掛好了,工人正下梯。喻見和孟冬走過去抬頭,看見陽光明媚,招牌嶄新,名字還是從前那一個。叫做——“小四季”。(正文完結,番外繼續)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我自己完結啦,感謝大家一路陪伴。番外周二開始更新,要是看得人少我就少寫點,看得人多我就多寫點新坑《曠野之渡》進我專欄收藏一下啊,大概就講個男主搶他兄弟女友的故事。順便再收藏一下我的專欄吧,以後我一開坑你們就能知道了。-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蛇六姐 1個;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梔子花 1個;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你廣坤叔 6個;辣子雕、ee49333、大點點小點點、月半妞XL、蜜柑、純純的冰糖雪梨、倩倩、月遊、阿忴、猜猜我是誰、五月s、Kimwly、lovely day、nicole、豆芽菜、慢吞吞小姐、葉昔、41129122、啞巴兔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三年 30瓶;上善若水mor 9瓶;L.、小魷魚 7瓶;LL小懶、靜 6瓶;我是你廣坤叔、gphsl、藍色沉澱、五五二、笑5 5瓶;君子式微 3瓶;Betty小夏 2瓶;31165237、24043834、李小姑娘、檸檬露、yeasi、真禮君、41777028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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