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我還以為你是被齊暄宜那狗——”薛青臨本是想罵一句狗皇帝的,看蕭鶴麵色不虞,又把剩下兩個字咽了回去,改口說,“被他挾持的,原來你是自願的。”
“你喜歡他什麼?你給我說說,他除了那張臉,還有什麼好的?”薛青臨見蕭鶴一直不開口,急得說起胡話來,“你要是喜歡美人,我把天下的美人都找來,總有比他要好看的。”
“我不喜歡他。”蕭鶴輕輕地說。
薛青臨怒極反笑,道:“你不喜歡你要他活著?你倒是給我說說你有什麼理由。”
“我愛他。”蕭鶴說,殿中一片寂然,盛夏的陽光穿過窗欞,斜照在身後繡滿纏枝蓮紋的地毯上。
“你愛他?”薛青臨忍不住提高嗓門罵道,“蕭鶴是真敢說出口啊!你賤死了!你愛他?你知道外麵是怎麼都是怎麼說你的?你忘了我們這大同軍是怎麼起來的嗎?你愛他什麼?我看你就是腦子被驢給踢了!”
“你當初要不是被他給關進宮裡,蕭家的事怎麼會發展到那一步?你何至於後來被送去裴家受那份苦,最後差點賠上自己的性命!你還說你愛他?我看你是瘋了!”
當日蕭鶴之所以會對齊暄宜就範,一是不想搭上崔明秋的性命,二則是那時他們早已計劃好要借蕭家的勢力,打擊其他幾大世家,所以在此之前,必須得保全蕭家。
因為齊暄宜橫插了這麼一手,蕭鶴對蕭家的掌控減弱,導致後來他重回蕭家被擺了一道,他將計就計,讓出家主之位,任由蕭家與裴家達成同盟。
那時候他在裴家被折磨得不成人樣,薛青臨都怕他死在那裡,是蕭鶴死撐著不準他出手。
最後齊暄宜救了他又怎樣?這一樁事本來就是他惹出來的。
薛青臨罵了半天還不解氣,見他一言不發,繼續罵道:“怎麼了?沒話說了?知道是自己犯賤了?知道是自己腦子進水了?”
蕭鶴看了他一眼,平靜道:“人的感情如果全能由理智操控,那這世間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冤債難消。”
薛青臨真想敲開蕭鶴的腦袋看一看,裡麵是不是長出什麼奇怪的東西來。當年他們一起發下偉願,要還這個黑暗的世道一個公平,這兩年來他以為蕭鶴是受到齊暄宜挾持,所以才隻能用飛鴿給他傳遞消息,他沒想到他是自己不願回來,甚至還有意躲著他,不想他們找到他。
薛青臨的聲音沒有剛才那麼激動,但語氣仍舊是不容置疑,他說:“齊暄宜必須死,他若是不死,日後必然會有賊心不死的人要打著他名號複國,而且他那人應當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如今天下大亂,四海鼎沸,你看看那些無家可歸賣兒賣女的百姓,再看看戰場上廝殺的將士們,你來告訴我,他憑什麼能活!憑什麼!”薛青臨邊說邊拍著他眼前的桌子,整個宮殿仿佛都跟著震動起來。
他雙目赤紅,沉聲道:“殺人償命,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他坐在那個位置上卻沒有做好,就是殺了千千萬萬的人,這些話是你對我說過的,你現在忘了?”
蕭鶴點點頭,薛青臨以為自己說服了他,然下一刻就聽到蕭鶴說:“那我替他死。”
“哈?”薛青臨一臉懵,他懷疑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我認識一位易容的師傅,從此我做齊暄宜,他做蕭鶴,你對天下也能有個交代,”蕭鶴似早已考慮過這個問題,並想好了解決的辦法,他知道齊暄宜感情淡薄,自己死後,他也許會有一點傷心,但應該不會傷心很久,“以後你給他在宮裡安排一座小院就好,他生性懶散,不會想著出去,隻是要勞煩你稍微照顧他些。”
薛青臨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被氣得兩眼發黑,站都要站不穩,他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最後擠出一句:“我看你他娘的真是瘋了!”
都說蕭鶴是狐狸精轉世,勾得齊暄宜為他不要了江山,他看齊暄宜才是個狐狸精吧!
那齊暄宜本來就是個昏君,有沒有蕭鶴他都守不住大胤的江山,可蕭鶴不一樣,他有一腔的抱負,大好的前程,怎麼就為了這麼個狗皇帝昏了頭去!
蕭鶴轉身向外走去,薛青臨連忙出聲叫住他,問:“你到哪兒去?”
“回天牢去。”他答。
“不許去!”薛青臨叫道,蕭鶴是不是忘了他自己是什麼身份,這個時候還要回天牢?薛青臨指著腳下的地,對他說,“你給我在這兒好好反省,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
薛青臨說到這裡突然卡住,蕭鶴想明白了要怎麼辦?把他再放回天牢裡?這不對勁呀!
大同軍能有今天,蕭鶴功不可沒,他雖然不在人前出現,但他們的每一場戰事都有他在背後出謀劃策,薛青臨處置不了他,後期他們還有許多事務要等著蕭鶴解決。
薛青臨沒能留住蕭鶴,便跟著他一起前往天牢,想去見見那位狐狸精轉世的皇帝。
往日裡冷冷清清的天牢今日倒是熱鬨起來,齊暄宜那間牢門前圍了一群獄卒,他正在裡麵說著自己與蕭鶴的故事,眉眼飛揚,恬不知恥。
蕭鶴聽他說著那些話,臉上浮著淡淡的笑意,有些無奈,卻不生氣。
薛青臨跟在他的身邊聽了一會兒,心中不可抑製地蹭蹭冒火,這皇帝可真夠不要臉的,這種事也能當著這麼多人說出來。
他本來是想要好好看一看蕭鶴的笑話,結果轉頭見他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薛青臨瞬間覺得自己成了一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