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019 心拔涼拔涼的(2 / 2)

他這速度自然也快不起來。很快就看不到謝錚和宋書玉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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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自行車的鈴聲和宋書玉的叫喊聲,劉桂芝連忙舉著煤油燈跑了出來,欣喜地說:“書玉,你可總算是回來了,今天怎麼耽誤這麼久,是刺繡廠那邊不滿意咱們的繡品嗎?哎,這事要實在不成就算了吧。”

劉桂芝心疼女兒,雖說一個月能多掙幾塊錢,可她家閨女三天兩頭往縣裡跑,萬一遇到點什麼事,咋整。

宋書玉笑著跳下自行車,上前說:“媽,沒事呢,今天的事情進展很順利,隻是額外買了點東西,因此耽誤了時間,回來晚了。下次我會注意點,不讓你們擔心的。”

“沒事就好,書玉餓了吧,灶上給你留了飯,你快進來洗手吃飯,有什麼事吃完飯再說。”苗秀英聞聲也走了出來,心疼地說。

宋書玉惦記著她的那六大袋子布呢,擺手說:“奶奶,等會兒,我的東西還沒回來。”

謝錚把她推了進去:“你趕緊去吃飯,有我呢,我去看看魯斌他們到哪兒了。”

說完騎上自行車又出了村子。

謝錚出村子沒多久就碰到了魯斌四人。

此時三輪車左邊輪子陷進了一個半米深的大坑裡,整個車子都往那個方向下陷。鄒進三人使出吃奶的力氣都還是差點才能將車子抬起來。

看到謝錚,魯斌趕緊大喊:“阿錚,快,過來幫忙。”

謝錚將自行車靠在路邊,跑過去一起使勁兒,五個人合力才把三輪車從坑裡抬了起來,推到前麵平坦的地方。

大家都累得氣喘籲籲,剛子一屁股坐在路邊抹著額頭上的汗,喘著粗氣直搖頭:“累死了,這三輪車可真沉啊。書玉姐實在太厲害了,她竟然一個人騎了二十多裡路。”

這一刻他對宋書玉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原本還不大情願的姐字,這會兒也叫得順口得很。

魯斌三人也猛點頭,他們算是真真切切見識到宋書玉的力氣有多恐怖了,傳言果然不虛。

謝錚無語地看著他們:“她那是沒辦法,沒人幫她,再苦再累再難,她也隻能咬牙撐著,你們當她是鐵打的不會累啊。行了,幾個大老爺們還不如書玉一個人,說出去丟不丟人,趕緊起來走了。”

他把自行車還給魯斌,自己去騎三輪車。

魯斌看他那副細皮嫩肉的樣子,有些擔心:“兄弟,你行不行啊?”

“必須行,走了。”謝錚用力一蹬三輪車的腳踏板。

魯斌四人騎車慢慢跟在後麵,那股累勁兒過去,幾人已經緩和了過來,開始騎著車吹牛。

聲音有點大,惹得二隊一戶人家養的黑狗“汪汪汪”叫個不停。

一二隊有些還沒睡的人家紛紛打開大門,探頭望了一眼,看看到底是誰大晚上的不睡覺,在外頭瞎晃悠,彆是來探路的賊吧。

很快二隊的人就發現,這幾個年輕人去的是宋書玉家,領頭的好像是宋家的那個親戚,知青謝錚。

謝錚已經在鄉下生活了四年,知道鄉下人彆的什麼都好,就是沒一點隱私觀念,誰家有點什麼事,都一大堆人盯著。這大晚上的,要是他領著幾個男人到宋家,被人傳出去,還不知道說成什麼樣子。

因此到了宋家門口,他謝絕了魯斌幾人的好意,故意扯著嗓子大聲說:“斌哥,剛子,鄒進,衛國,今天麻煩你們特意大老遠地送我,改天請你們吃飯。今天太晚了,你們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魯斌四人也知道這個點確實不宜上門做客,都沒下自行車,跟站在門口的苗秀英和劉桂芝打了聲招呼,就又騎著自行車走了,村子裡很快又恢複了寧靜。

陶碧見沒什麼熱鬨可看了,悻悻地關上門,轉身差點跟齊春麗撞到一塊兒。

她嚇了一跳,拍著胸口哎呀呀叫個不停,然後嫌惡地瞥了齊春麗一眼:“走路沒長眼睛的嗎?剛才看見了吧,魯斌領著一群人給宋書玉家送了一大堆東西。我可是聽說了,今天那個知青還去公社拉了好幾袋糧食,他一個外鄉人有什麼門路,肯定是魯斌給的。咱們家糧食不夠吃,你也去找找你的老相好,讓他也給你幾百斤糧食唄。”

“陶碧,你再胡說,我撕爛你的嘴巴。”齊春麗氣急,惡狠狠地說。

她好不容易才在文軍那解釋清楚了跟魯斌的事,這個陶碧又跳出來胡說八道,還往她身上潑臟水。

她這幾天,實在是忍夠了這個女人。明明上輩子這個女人對宋書玉不是這樣子的,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她隻是喜歡一個人,想過得更好一點,有什麼錯?

陶碧駭了一跳,隨即又反應過來,比齊春麗嗓門還大:“你凶什麼凶?我說的是事實啊,怎麼魯斌沒跟你談過啊?你自己腦子不清醒,放著吃國家糧的不要就算了,還來害我們家,害人精。”

陶碧一想起現在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家裡還因此額外掏了三十多錢,要多養兩張嘴巴,兩個小孩也沒有房間,既丟了麵子又失了子,就暴躁不已,對齊春麗更沒好臉色了。

要是沒齊春麗這個狐狸精,現在趙文軍已經入贅宋家了,哪還用在家吃白飯,還多帶一個拖油瓶。

齊春麗氣得滿臉通紅:“我喜歡誰,我選誰,關你什麼事?你貪圖魯斌的錢,那你去啊,我不稀罕,我就稀罕文軍這個人,他在我心裡頂頂好,將來肯定會有出息,比那個魯斌強多了。”

丟下這番話,齊春麗立即回了房裡,並一把帶上了門。

陶碧氣得不行,但那是二伯的房間,大晚上的她也不好進去理論,隻得作罷,心裡怒罵齊春麗蠢貨,好好一手牌打得稀爛,還拖累他們家。

齊春麗雖然在陶碧麵前說得硬氣,但回到灰暗狹窄、透著一股子藥味的房間,再看另一張床上的兩個小男孩,她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上輩子哪怕是魯斌後來下崗了,嗜酒好賭,她也沒受過這種委屈,跟兩個侄子擠在一間屋。

更讓她不舒服的是,魯斌為什麼會跟宋書玉攪合到一起?又是給糧又是送人的,莫非他是故意做給她看的,想讓她後悔?

想到這裡,齊春麗心裡升起一股隱秘的得意,但同時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真是讓宋書玉撿了個大便宜。

而且明天大隊這些人肯定又要議論她了,本來最近議論她的聲音已經少了不少,現在又弄這麼一出,她都要懷疑魯斌和宋書玉是故意這麼做,合起夥來給她難堪。

趙文軍見她坐在床邊低著頭不說話,上前握住她的手,緩緩勸道:“春麗,弟妹這人直腸子,心裡藏不住話,有什麼就說什麼,但她沒有壞心的。你是嫂子,平時讓讓她,彆跟她吵架。咱們倆的事已經給家裡帶來了這麼多的麻煩,你就彆跟她吵了,傳出去惹人笑話。”

就陶碧那惡劣的性子還沒壞心?

齊春麗氣得胸口痛,可一想到自己這麼辛苦,費了這麼大的代價才嫁給趙文軍,這時候萬萬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前功儘棄,夫妻離心。

趙文軍這人最是重情意,念舊情,跟他吵架爭執隻能將他推得遠遠的,但不妨礙她慢慢在他心裡埋下一些不滿的種子,時間長了,他一定能看清楚陶碧的真麵目。

齊春麗壓下了滿心的不悅,聲音低落地說:“對不起,文軍,讓你為難了。我……我就是氣不過,她說我就算了,為什麼還要羞辱你。她把魯斌那個二世祖拿來跟你比,什麼意思?你這些年對他們,對家裡還不夠好嗎?你十幾歲就出去當兵,襪子壞了都舍不得換,補丁打了一層又一層,津貼和好東西都省回來給他們。三弟身上的軍大衣、毛皮靴哪件不是你省吃儉用來的?我心疼你啊。”

這番話確實讓趙文軍心裡有點不舒服。

但他還沒開口,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了,葛慧玲拎著洗腳盆凶神惡煞地進來,直接將還殘留著少許水的洗腳盆扣到了齊春麗腦袋上:“我打死你這個攪家精,天天在我兒子麵前挑撥離間,想把我們這個家弄得不安寧,你心裡才舒坦是吧?”

齊春麗趕緊推開洗腳盆,打算解釋,葛慧玲的巴掌就揮了過來,打得她眼冒金花。

趙文軍這才反應過來,趕緊下床拉住葛慧玲:“媽,你彆打了,春麗不是這個意思。”

“娶了媳婦兒忘了娘,這小娼婦挑撥你們兄弟之間的關係,你還護著她!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跟你爹,你大哥,三弟都對不起你?你也不想想,你受傷回來,是誰天天伺候你?那時候這個女人在哪裡?她在跟糧站的魯斌說親。”葛慧玲氣不過,抓住齊春麗的頭發使勁兒拽。

扯得齊春麗頭皮生疼,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嘴裡發出痛苦的哀嚎。

趙文軍連忙護著她的頭:“媽,春麗也不願意的,是她爸媽逼著她去的,這事怪不得她,你就彆拿這個不放了。”

“大晚上的吵什麼吵?”還是趙大根出麵才製止了這場風波。

等葛慧玲走後,齊春麗撲到床上,躲在被窩裡,傷心欲絕地哭了起來。

趙文軍有些無措,安慰了齊春麗幾句,但說來說去不外乎是“媽還在生咱們倆的氣,你彆跟她一般見識”、“媽誤會了你,回頭我找個機會好好向媽解釋”、“等時間久了,媽就知道你是什麼性子的人了”這類不痛不癢的話。

把齊春麗氣得夠嗆,她需要的是這種沒用的安慰嗎?她需要的是男人頂天立地地站出來,擋在她麵前,護著她。

她為了他受了多少委屈啊,可他翻來覆去就隻有這幾句話。

無窮的委屈湧上心頭,齊春麗這一刻覺得趙文軍還不如魯斌。

許豔也不是什麼好婆婆,雖然不會像葛慧玲這樣粗俗動手打人,但經常陰陽怪氣挑剔她的毛病,每當這時候,魯斌都會站出來,或是將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又或是找個事情轉移走許豔的注意力。

可趙文軍呢?他媽將自己打成這樣,還硬生生地扯下了她的一團頭發,他仍舊在說他媽的好,讓她要多諒解長輩。

齊春麗心裡拔涼拔涼的,頭一次對自己長久以來堅持的信念產生了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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