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同一個地方,但因為柳逾白的回來,而氣氛顯得完全不一樣。梁司月進門的時候,再沒有整間屋子都空空蕩蕩的孤寂感了。
柳逾白將行李箱推進門,就放在門廳裡,暫時沒打算整理。
他先走進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出來的時候,梁司月在檢查家裡的冰箱。
“你又不是不知道什麼都沒有,在翻什麼?”然而,讓他自己都倍感莫名其妙的是,他居然也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站在她身後,往冰箱裡看了一眼。
梁司月將冰箱門合上,“那你要吃什麼?”
柳逾白還沒說話,她又說:“我家裡有剩菜,要不要我下去偷……拿一點上來,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柳逾白笑了聲,“你消停點。在車上點外賣了,一會兒就送到。”
他往沙發那邊走,抬眼看見窗邊的地板上有一隻抱枕,便問,“你扔那兒的?”
梁司月看一眼,趕緊準備走過去拾起來,柳逾白已經先她一步了。
柳逾白將抱枕丟在沙發上,坐下,抬頭看她一眼,拍了拍自己身旁,示意她過來坐。
梁司月猶豫了一下,走過去。
他們先沒有說正事,柳逾白關心她的傷勢恢複情況。
有的沒的聊了幾句,樓層對講機響了,柳逾白起身去接通,開了樓下大門,沒一會兒,外賣到了。
柳逾白點的是吞拿魚火腿三明治,雖然餓,卻累得沒什麼胃口,草草地吃過,點了支煙。
抽了兩口就按滅,複又去沙發那裡坐下。
梁司月單手抱著那隻抱枕,下巴抵在上麵,這時候轉過頭來看他一眼。
她幾分嚴肅的神情,讓柳逾白也不打算跟她玩笑了,“在生氣?”
梁司月搖頭,“不是生氣,是……”
“是什麼?”
“……你當我是在做心理準備吧。”
“三兩句話就能解釋得清楚的事,你需要做什麼心理準備?”柳逾白手臂搭在了沙發靠背上,身體往後靠,一手鬆解了紐扣,一邊問她:“你先說說,你都聽來些什麼?”
梁司月先沒說什麼,掏出手機,找出那三張照片拚成的長圖給他看。
柳逾白隻往屏幕上掃了一眼,一時啞然,“這都多久前的事了?上回我去找你,你就是在為這事兒生氣?”
梁司月以沉默作為默認。
於是,柳逾白耐心跟她解釋,自己跟曲家的曲折淵源,以及這照片究竟是在什麼情況下被拍下來的。
實則,因涉及到曲心慈的隱私,事關她被家暴的事,原本他不會隨意同彆人提及。
而至於說他跟曲心慈高中曾是男女朋友,這事說來,就更曲折了:
曲心慈比柳逾白大一歲,從小便是被驕縱的千金小姐,她以“姐姐”自居,夥同其兄長曲心誠,成天捉弄柳逾白。
她很想看看,這個似乎天生臭臉,年紀小小便成熟遠超常人,總是冷冷不大愛搭理的人“弟弟”,有沒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她花樣頻出地折騰了大半年,什麼招數放在柳逾白身上都不奏效,最後,唯獨有一招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殺傷力:那時,凡柳逾白去曲家做客,她總會特彆誇張地“造謠”,說柳逾白的冷淡,不過是對她“愛你在心口難開”的彆扭。搞得柳逾白百口莫辯,越澄清還越坐實了她的這番高論。
說得曲柳兩家家長都當了真,還曾玩笑間口頭上給兩個小孩訂了親。
後來父母離婚之後,柳逾白去了南城,高中再回崇城的時候,曲心慈已不是小時候凶悍的女霸王,早長成了豔光四射的名媛小姐,追求者眾。
曲心慈對另一半的審美一貫穩定,喜歡年紀較她大的,性格溫和的、有知識有涵養的。她對毛毛躁躁的同齡男生的示愛不堪其擾,正好這時候柳逾白回來了,十五六歲的少年,長了一張絕情斷愛的漂亮臉蛋,拿來做擋箭牌再合適不過。
那時候柳逾白對人際交往沒有半分興趣,曲心慈的存在,同樣多少替他擋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因此,他也就懶得辟謠。
久而久之,大家真就以為兩人是一對兒,甚至還包括曲家的人,以及柳逾白的高中同學李垚。
至於今天曲心慈來家裡的事,是昨天曲心慈說要來取早些年搬去香港之前,存在他這兒的一本相簿。
他因在外地,就給了密碼叫她自己來找。
誰曉得曲心慈這般拖延症,今天才來,還正巧跟梁司月撞上了。
不是多複雜的事,柳逾白片刻就解釋清楚了,末了,說道:“當時不問我,憋到現在,再自己跟自己生悶氣。梁司月,你缺心眼嗎?”
梁司月現在已經很少為柳逾白的這些“垃圾話”而較真了,但是當下讓他直接點出自己僅憑情緒的行事邏輯,還是叫她覺得,有一點難堪,因為真是她錯怪他了。
而她原本可以坦誠問出來的,拖到現在,又平生了一些是非。
梁司月低下頭去,輕聲地道了句歉,又說:“……你可以覺得我的行為幼稚且矯情,但請不要否定我患得患失的心情。”
再真誠不過的語氣。
柳逾白一下頓住,轉頭去看,她低垂的側臉,在客廳的落地燈淺黃色的燈光下,實在有一種既堅定又脆弱的矛盾的美感。
他往她那邊挪一下,挨著她坐下,側身,手臂仍然放在靠背上,但一伸過去就能摟住她的肩膀了。
他語氣不由的溫和下來,“既然覺得患得患失,為什麼不乾脆答應我?”
“因為……”梁司月頓了一下,“這種患得患失,並不是身份的不確定帶來的。”
“那是什麼,覺得我對你還不夠好?”
梁司月搖頭,“我接下來的話,你可能會覺得都是小孩子的較真,但是都是我的真心話。”
“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