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籌備婚禮這麼緊湊的行程中,兩人居然抽出時間搬了個家。
此前不是沒有人提議搬家,但總是時間不湊巧,或是因為一點小事拖延症爆發,拖著拖著,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結婚也算是個促使人做出改變的契機。
梁司月在現在的公寓裡已經住了好幾年,收拾起來東西真不少,能扔的全都扔了,裡裡外外地忙活了整整三天,才全部打包完成。
不過有些東西搬起來再麻煩也舍不得扔,比如柳逾白送給她的那一套餐具。她仔細地包了三層,打算帶到新家去繼續用。
等搬入進那兩棟並列的小洋樓,又花去了一周多的時間收拾,才終於將其布置到適宜居住。
新家有種煥然一新的明淨,梁司月最喜歡的是窗外的那兩棵菩提樹,坐在二樓靠窗的茶室,聽著風搖動葉子沙沙作響,思緒放空,或是打個盹兒,再愜意不過。
之前程淡如承諾過,倘若梁司月他們搬了新家,一定過來看看,再加之婚禮在即,無論如何,應該跟梁司月的家人打一個照麵。
於是趁著有空,程淡如到崇城來了一趟。
中午十一點左右,柳逾白派去接程淡如的車子到了。
梁司月早已和外婆侯在門口迎接,待程淡如下了車,打過招呼,將她迎進院子。
程淡如一身棉麻質地的衣服,顏色素淨,淡淡地化了一點妝,已然顯得氣色極好。
她走進去,第一眼自然也是看見了屋後的兩棵樹,濃蔭如蓋,夏日裡綠得喜人。
她繞到後方,站在樹蔭下,抬頭看了片刻,微笑說:“比記憶中的,還是長大了。”不無感慨的口吻,好像不單單是指樹。
程淡如坐下歇息了一會兒,和梁司月的父親和外婆都打過招呼。
正喝著茶,梁司月接到柳逾白的電話,告知她自己已經到大門口了,可以準備開飯了。
兩邊院子是打通的,以石板路作為連接。外婆住的那棟,廚房和餐廳的空間都更大,餐廳正對著院子,擺著專門訂製的,麵積極大的木質餐桌。
梁司月一大早就起床跟外婆準備這頓午餐,她廚藝算不得精通,但也有幾個拿手好菜,這一回也施展了一下拳腳。
梁司月正將菜端上桌,一抬眼,透過落地窗往外看,柳逾白已經到了。
他是從公司過來的,身上是襯衫西褲的正式裝扮。
這時候,他也抬起頭來,跟她對視了一眼,笑了笑,打招呼似的,微微抬了一下下巴。
柳逾白推門進屋,向著沙發那邊喝茶的程淡如和梁國誌打了聲招呼,自己往程淡如身旁坐下,提茶壺斟了杯茶,寒暄幾句路上是否堵車之類。
那邊,梁司月和外婆已經布好菜,喚他們上桌。
菜式豐富,足有七八道之多,程淡如笑說:“哪裡吃得完。”
梁司月指著杏鮑菇炒牛肉和石鍋青椒魚頭,笑說:“這兩道是我做的,答應了要親自招待您。”
提筷之後,程淡如率先嘗了嘗這兩道菜,不由稱讚道:“手藝還真是不錯。”
對麵施施然坐著的柳逾白,自然忍不住要出聲拆台:“就為了這兩道菜,燒壞了上百顆魚頭……”
桌子底下,梁司月拖鞋的鞋尖輕輕地踢了柳逾白一下,再笑著瞪他一眼。
小動作全被程淡如看在眼裡,她不由笑了,轉而擠兌起柳逾白,“小月好歹有鑽研精神,你呢?我看哪天要是把你放在非自己動手不可的境地,你得把自己餓死。”
柳逾白笑說:“您這假設的前提就不成立,什麼境地還非我自己動手不可。”
程淡如懶得理他,笑而轉向外婆,數落他:“就沒吃過苦。”
外婆樂得嗬嗬笑。
柳逾白能瞧出來,外婆和梁國多少還是有些拘謹,少不了得由他來活躍氣氛,十幾年酬酢場合摸爬滾打的經曆,應對一場家宴綽綽有餘。
等吃過飯,柳逾白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時,梁司月她們三人已是要出門的架勢了。
柳逾白疑惑她們是要去做什麼,又是何時達成共識。
梁司月笑說:“我們要去逛一下花市。”
如此,當然沒有柳逾白摻合的份兒了,而且他下午還有個會。便安排好了車,叫她們逛得儘興,不過夏天午後日頭大,還是注意防曬。
臨走前,單獨對梁司月說:“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啊,柳太太。”鄭重其事的口吻。
梁司月被他逗笑,怎麼一點小事,說出了一種命運共同體的嚴肅感,可能這稱呼讓她太有代入感了。
下午,三人逛到四點過了才回家。
挑了幾株觀葉植物,幾株可移栽在院子裡的梔子花,還有幾捧便宜成白菜價的鮮切花,可謂是滿載而歸。
這一路上,外婆起初一直有些拘謹,生怕自己一個沒怎麼讀過書的老太婆,說錯什麼話,惹得程淡如不高興,雖然飯桌上氣氛不錯,但那到底是因為有柳逾白坐鎮。
但誰能想到,私底下的程淡如也隨和得很,隻是也有有錢人的通病:對一點小錢沒什麼概念。
每回外婆想跟花農殺殺價,哪怕要一盆不值錢的薄荷草做添頭也好呢,程淡如就已經趕在她開口之前付賬了,也不接找零,說大熱天的做生意辛苦。
外婆偷偷跟梁司月說:“你這個婆婆大方,好說話,不計較,相處起來容易。早先我還替你擔心呢。”
梁司月笑說:“您看柳逾白就知道,阿姨的性格不會隻多難打交道的。再說了,即便有矛盾,我相信以柳逾白的能力,也一定可以妥善解決。”
“唷,這就護上了。”外婆笑著伸手戳一下她的額尖。
晚上這頓飯,梁國誌和柳逾白都不在,三個人就隨意得多了。外婆做飯,梁司月打下手,程淡如則待在廚房裡跟她們說話,她原想也幫忙剝頭蒜什麼的,梁司月堅決不肯讓她動手。
吃過飯,三人圍坐說話閒談,不拘話題。
程淡如和外婆都不喜歡熬夜,作息規律,到時間就準時睡覺。因此過了十點,這夜談會就散了。
梁司月給程淡如安排的是二樓能看見遠處河岸的房間,自帶衛浴,可以不受乾擾。
程淡如跟梁司月道過晚安,回房間休息。
梁司月自己先行洗過澡,去一樓的客廳,一邊看書,一邊等柳逾白回來。
約莫十一點,聽見有開門的聲音,她轉頭看一眼,放了書,伸個懶腰,“你回來了。”
柳逾白在這三層的小洋樓裡住了有一段時間了,時常還是會覺得,到底是平層的大公寓更方便。
但從未動念搬回去,因為住在這兒,每回開完了會,一腦門子官司,車子開過來,遠遠就能看見屋裡還亮著燈。他受用這種“被等待”感。
上樓時,柳逾白走在前,梁司月走在後,一手拿著書,一手開火車式地搭在他肩膀,一邊走,一邊對他說:“阿姨已經睡了。”
“嗯。”
“她說,她平時其實挺怕吵的,但隻和跟孫媽兩個人住著,偶爾也會覺得屋裡太過冷情。現在過來玩兩天,感覺這麼有人聲有人氣,也沒什麼不好。我讓她今後如果我不拍戲,在家休息的時候過來玩。”
柳逾白頓了一下,轉頭看她一眼,“跟我炫耀是不是?”
梁司月表示此話怎講?
“炫耀她很吃你這一套。”
分明是暗暗稱讚她“有點本事”的語氣。
梁司月笑出聲。
到了臥室,梁司月坐在床上,借由台燈繼續。
柳逾白洗完澡出來,她將書頁合上,翻個身,趴在床上,看向柳逾白,“今天,外婆跟阿姨提到了我媽。”
柳逾白看她一眼。
“外婆很欷歔,說怎麼一轉眼,我就已經到了出嫁的年紀了,如果我媽還在,能看到我結婚就好了。”她頓了一下,“不過,其實我倒覺得沒什麼,不夠圓滿,反而讓我有真實感。”
柳逾白笑了聲,“就像你永遠得不到的最佳女主角?”
“……你又來!”
柳逾白吹乾頭發,到床上去。
梁司月湊到他跟前,神神秘秘地扯開了衣領。
柳逾白挑眉道,這麼主動?
梁司月伸手打了他一下,從領子裡扯出來一條細細的鏈子給他看,“阿姨送的。專門找人定做的。”這一回是真的炫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