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承洲腹誹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暈過去之前在心中碎碎念著這男人居然就是席向晚要嫁的人……他又哪一點配得上會編好看的花環溫溫柔柔哄人的席向晚了!
“十人運送這些屍體回都察院,交給王虎;剩餘人往禹城方向追。”寧端吩咐完,抬頭望了一眼衝天的煙花,上了坐騎,調轉馬頭就回了汴京城。
他確實是沒有打算追得太遠,汴京裡頭太多事情離不了他,樊子期也知道這點,他一路扔棄子就是為了拖延時間,和寧端比誰更能熬。
這比試讓樊承洲硬生生地從中間給打斷了。
若是樊承洲鐵了心要以命相搏,寧端或許真能被他拖上好一會兒工夫,那也足夠樊子期逃跑。
寧端在西城門逮住正在收殮滿地樊家死士屍體的錢伯仲,讓他抽人去盯好甄珍,自己則是馬不停蹄地去了席府。
縱然出城前已經派了人去席府護著守著,他也隻堪堪離開一小會兒,寧端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隻想快一些親眼見到她。
王猛怕是今晚全程官兵將士守城軍等等之中最閒的人之一。雖說領的是個極為嚴峻的任務,但他領人在席府周圍戒嚴了大半夜,除了碰見一個慌不擇路跑錯路自投羅網的盜賊之外,什麼危機也沒碰上。
席府裡頭更是安安靜靜,好似知道外頭有事發生似的,早早地熄了燈入睡,一點兒事都不滋生。
若是換成以前席明德當家的時候,外頭一有事,席府裡麵往往比外頭還熱鬨。
坐在席府後門台階旁的王猛嚼吧嚼吧嘴裡的青草,百無聊賴中忽地聽見一陣疾風聲,登時振了精神跳起來,低喝道,“什麼人?”
那人在他出聲時已經靈巧地跳上席府的院牆翻身而入,隻留下一句冷淡的“是我”。
王猛辨認出寧端的聲音,懵了一會兒:大人回來,說明外頭的事情都解決得差不多了,那這夜他是帶人接著守,還是不守了?
他把已經嚼爛的青草隨口吐到腳邊,望著勾欄瓦肆仍舊衝天的灰煙歎了口氣,“算了,總比那頭救火的兄弟來得安逸……”
寧端也顧不得自己梁上君子般的舉止,進了席府後院便直奔席向晚的院子——說真的,這事兒他做了也不止一次兩次,隻不過從前席向晚都知道,還會等著他的來臨;而這一次她不知道。
雲輝院離後門說遠不遠,寧端沿著院牆幾個起落很快就到了。他悄無聲息地縱身落在院中蓮花池旁,望了一眼屋子裡頭,見裡麵黑黢黢的沒有火光,想是席向晚已經睡下。
首輔大人在門外躊躇了一會兒,想進去看一眼,又覺得這行為實在太過唐突,思來想去正要打一聲呼哨喊翠羽醒來,卻聽見屋子裡傳出了說話的聲音,立刻凝了神細聽。
“翠羽,什麼時候了?”是席向晚有些迷糊的聲音問話。
接著窸窸窣窣一陣,是翠羽答話,“姑娘,快要醜時了。”
“外頭火好似滅了。”席向晚似乎是打開了窗眺望外頭的景象,她頓了一會兒,又道,“不知道寧端忙完了沒有。”
“姑娘不用擔心大人。”翠羽道,“大人定然知道您牽掛,明日忙完了一定一早便來看您的。況且大人那麼厲害,樊子期如今甕中之鱉,哪裡是大人的對手?”
席向晚笑了笑,她的聲音離寧端越來越近,“我知道寧端厲害,否則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畏他敬他?”
寧端細聽著席向晚的腳步聲,知道她已下了床,似乎想開靠他這頭的窗,趕緊足尖一點避開就在麵前的窗杦,側身貼在了窗子的旁邊。
幾乎就是下一刻,窗從裡頭被一雙手推開了,原先隔著一層屏障的聲音也跟著變得清晰起來。
“可他再厲害,再沒有敵手,該擔心的時候還是會擔心的。”席向晚歎息,“即便不受傷,也不知道這一夜能不能好好休息上一會兒。”
她的歎息聲幾乎像是長了腳似的爬進了寧端的耳道裡,讓他下意識繃緊了渾身肌肉,比方才和死士短兵相接時還要緊張得多。
“姑娘再不休息,睡不安好的就是您了。”翠羽十分不解風情,“夜間冷,姑娘還是將窗合上吧。”
席向晚笑道,“我說了怕你不信。方才我總有種感覺,好像寧端就在外頭等著我,便開窗看看。”
翠羽不由得也笑了,“姑娘這是想念大人了。”
“嗯……”席向晚像是陷入了思考之中,良久才輕輕笑了笑,道,“時不時就能見的,有什麼好想念。”
寧端屏住了呼吸,悄悄轉過頭去看向席向晚的側臉,隻能望見她挺翹的鼻尖和晃動的青絲。
席向晚接著又道,“隻不過是想著方才要是一開窗,他真的就正站在外麵,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