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病房。
江晗湫躺在病床上,戴著氧氣罩費力呼吸。上午幾個學生過來看望她，消耗了她不少體力。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精力正在不斷流失，大概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江晗湫顫抖著抬起手,握住雲江檸的手掌。“派派，你和淩舟都是好孩子,媽媽沒有不放心的地方。以後你們要互相扶持,努力為國家、為社會做出貢獻。
我要去見你爸爸了。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也是在這樣一個秋天。”江晗湫溫柔地注視著雲江檸,說：“我離開以後不用辦什麼追悼會,把我和你爸爸葬在一起吧。”
雲江檸忍住眼裡的淚意,拚命點頭。“媽媽,你放心,我都知道。”
江晗湫感覺眼皮越來越重,意識也漸漸飄遠。恍惚之間又看見雲起坐在椅子上回頭看她,眉眼帶笑。
希望下一輩子,我可以早點遇到你。江晗湫在心裡說。
當晚,江晗湫在睡夢中安詳地離開。
等她再次醒過來,就發現自己身上穿著一件灰撲撲的臟舊衣服，被人潮裹挾著往前走。
土地是焦黑帶一些灰紅的,空氣中的氣味有些難聞，臟暗的雲壓得很低。周圍人聲嘈雜，仿若菜市場一般。
江晗湫皺了皺眉，她敢肯定這裡不是自己生活過的地方。
旁邊傳來一道粗噶的嗓音：“唉，東正基地還有多遠能到啊,咱們都走了半個月了，腿都要斷了。”
“運氣好還得走一天吧，”旁邊的人回答,“等到了地下城，老子非得喝上他十瓶營養液。”
粗噶的聲音樂了：“嘿，口氣還不小，也得看人家基地要不要你。”
“呸呸呸，胡說八道啥！這可是東邊最大的基地了，它要是不收，那咱們就隻能等死了——咱們的營養液也撐不了幾天了。”
原本有些歡樂的氣氛逐漸凝重起來，大家都陷入了對未來的擔憂和恐慌。
“行了，先趕路吧，要是天黑之前咱們到不了安全站，能不能活著到東正還不一定呢。”
江晗湫一向是個無神論者，此時卻有些搞不清楚狀況。這裡看起來雖然荒涼，但是也不像地獄或者天堂的模樣。
不清楚周邊的環境就貿然單獨行動是很愚蠢的行為，江晗湫決定跟著這群人一起，看看他們究竟要去什麼地方。
經過兩天的跋涉，他們終於到達了東正基地的入口。
江晗湫初步了解到他們是從一個小基地來東正謀生的。而東正基地是目前東方實力最強的一個基地，至少普通人也能在這裡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而他們之前的嶺安基地早在半個月前就被彆的基地吞並了，這些不願意留在新基地的人就組隊離開，到東正尋求機會。
東正的入口處早已經排起了長隊，到處都是等待進入基地的人。江晗湫跟在大部隊後麵站定，敲了敲酸痛的腿。
儘管這具身體比她之前的年輕，但是長時間的跋涉依舊讓她的肌肉酸痛得不行。
疼痛稍有些緩解，江晗湫就見入口處走出來一群穿黑色製服的人，中間那人赫然是她的丈夫雲起。
“雲起！”江晗湫忍不住高聲喊道。一瞬間的喜悅讓她的淚水忍不住噴湧而出，雲起離開她已經三年了，她隻能無數次在夢裡描摹他的眉眼。
江晗湫衝雲起的方向跑過去，卻被身後的士兵按倒在地上。
被槍抵住額頭的江晗湫冷靜才下來，意識到自己太過魯莽了。她並不能確定這個人就是雲起，而且在基地入口情緒激動高聲叫喊，很有可能被認為是危險分子。
一雙黑色的皮靴落在江晗湫的眼前。
“你認得我？”雲起有些淡漠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江晗湫忍不住抬頭看他。
雲起穿了一身黑色的軍裝製，眉眼之間儘是冷漠地低頭看她。
江晗湫深呼吸幾下才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因為麵前的人實在是太像他了。可惜這人的問題她沒有辦法正麵回答。
她回憶了一下粉絲追星的樣子，對雲起說：“你是我的偶像，我很崇拜你，所以剛剛情緒有點激動。”
“哦？你還挺有眼光的，”雲起抬手拂開了壓在江晗湫太陽穴的槍，“登記之後進去吧，以後不要在入口喧嘩，否則下次就未必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謝謝，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江晗湫吸了一下鼻子，把湧上來的眼淚壓下去。都是一起生活了五十多年的夫妻了，雲起每一個小動作她都了如指掌，比如他高興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摩挲一下左手中指的骨節，懷疑的時候會挑一下右邊的眉毛。
現在她有一大半的把握麵前的人是雲起，但是他應該已經不認識自己了。
雲起看著這個黑不溜秋的難民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又飽含熱淚地向自己道謝，一時有些驚訝。難道自己真的在某個時候幫過她？
旁邊的許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對雲起說：“真沒看出來啊老大，你已經出名到這種地步了。嶺安基地離咱們這麼遠，都有你的愛慕者了。”
雲起看著江晗湫離開的方向說：“彆貧了，這個人不太對勁，找人去盯住她。”現在基地外麵都傳他喜歡吃人喝血，竟然還有人大庭廣眾之下說崇拜他，估計不是傻就是彆有所圖。
“知道她有問題還放她進城，這很不像是你的風格啊老大。”許賀卷了下袖口邊，對雲起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真有什麼呢。”
“許賀？”雲起帶著壓迫力的眼風掃過去，讓許賀後背一陣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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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長官！”見雲起生氣，許賀趕緊立正敬了個軍禮。
雲起沒有再說話。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留下這個女人，還放她進城，如今真是自找麻煩。
江晗湫在入口登記了個人信息。聽了前幾個人的名字，她入鄉隨俗，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江秋。
“這是你的信息卡，”入口的工作人員把卡片遞過去，“卡裡有三天的營養液和引用水，你可以通過接任務獲得通用幣來維持日常生活，具體的信息都在手冊裡。”
江晗湫接過信息卡道謝，工作人員往右邊一指：“去那邊排隊，會有人帶你們去宿舍。”
江晗湫順著她指的方向找到了一列隊伍，她走過去排在了最後一位。
“行了，人齊了，我們走吧。”接引員翻了個白眼說。
坐了30分鐘輕軌之後，地下城真實地風貌才在她們麵前展開。鱗次櫛比的高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讓它看起來和地上沒有太大的區彆，要不是白熾燈的燈光太過於刺眼，江晗湫絕對想象不到這是一座地下的城市。
“行了，彆看了，趕緊下車。”接引員陰陽怪氣的聲音在江晗湫背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