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比蜜更甜的滋味。
馥鬱到衝昏人頭腦的薔薇香氣讓夢魘的意識在一瞬間飛遠。這一瞬他感覺不到自己, 也感覺不到外界,他唯一能感覺到的隻有麵前這個他認作是主人的女人。他的世界完全被這個女人所支配,他的意識完全融化在這女人所散發出的甜蜜香氣裡。
夢魘無意識地跪伏在地上, 隔著鏡麵親吻麵前那白皙的腳尖。
他的主人有著太陽一般的靈魂,巨大、熾烈、光芒耀眼又帶著可以灼傷他的熱度。在那樣一團可怖的能量麵前, 他這種屬於“暗”之一方的弱小夢魘簡直一瞬就能化為灰燼。
萬幸的是, 在奴隸契約生效之後,那股原本可以把他變成飛灰的能量反而滋潤了因為缺乏精氣而虛弱的他。
要知道這原本是不可能發生的。
因為以這個世界的構成規則來說,“正”與“負”、“光”與“暗”是相斥的兩極。正如水和油無法被混合到一起。“正之力”之於“負之力”就是毒-藥, “暗”是能侵蝕“光”的克星,反之也一樣。
夢魘是弱小的暗之眷屬,通常而言隻要觸碰到“正”與“光”的力量就會連渣都不剩的被淨化掉。被困魔鏡中超過兩百年的夢魘完全無法理解自己怎麼沒有消失掉,他甚至開始胡亂想著是不是兩百年過去了,時代也改變了。“正”與“負”、“光”與“暗”的相克相斥也消失了。畢竟……
溫暖的力量蜜般甜潤黏稠地進入他的口中, 流淌到他的腹內,在他的身體裡緩緩堆積, 修補好他殘破的翅膀。他非但沒有被淨化掉,反而變強了些。
“向我的主人獻上真名……我的真名是‘迪塞爾’……是一隻三-級夢魘……”
“唔唔……嗯……”
紫色的眼眸完全濕潤, 動情地喘著伸出舌頭試圖舔舐吸取更多的精氣,結果尖牙卻撞上了鏡麵。
“好痛……!”
哀叫一聲,小夢魘稍微清醒了些。
看到小夢魘已經有力氣捂著嘴巴叫疼了, 葉棠也收回了腳。
她大約明白奴隸契約是什麼樣的東西了——建立契約之後,主人就能稍微感知到奴隸的想法與狀態。當然, 這種感知很輕微, 並且隻有主人想要感知的時候才能感知得到。
這種有限度的感知主要是為了避免奴隸造反, 避免主人一個不小心弄死了奴隸。同時也是為了避免主人責打或是殺死奴隸時奴隸過於痛苦的感覺逆流到主人的身上, 對主人的精神造成一定的影響。
由於主人與奴隸之間是從靈魂上建立了契約。所以如果主人需要, 也可以直接以想法對奴隸下命令,並從一定地程度上左右奴隸的思考與行動。
隻是能多大程度的左右奴隸的思考與行動,奴隸會從多大程度上遵從主人的命令,這些都要看主人本身的精神強度與奴隸的精神強度。
精神強度越高,作為主人的權限也越大。反之奴隸的精神強度越高,則越能抵抗主人所下的命令。
總而言之,奴隸契約很方便。
咚咚——
寢間的門上傳來了敲門聲。葉棠瞧了一眼鏡中的迪塞爾,跟著下床穿起鞋來開了門。
“王、王後殿下……我們來聽從您的吩咐了……”
低頭站在寢間門口的是一群侍女,侍女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地瞧著自己的腳尖,人人的身上都在止不住的顫抖。
——奧斯本一世讓人絞死了用腐肉給葉棠做晚餐的宮廷廚師,以及知道宮廷廚師用腐肉卻沒有阻止他的其他廚師、侍者。以及幫著宮廷廚師把腐肉肉扒送到葉棠麵前的侍者們。
現在這些人的屍體就懸掛在城堡門口的城牆上。
被夾雜著冰粒的冷風一吹,那些吊脖子屍體就在暗夜裡微微旋轉起來。
瞧見這一幕,怠慢王後的侍女們嚇都快嚇瘋了,連忙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這群侍女能想出什麼好對策呢?無非就是從現在開始把王後當王後對待,儘可能地不要惹惱王後,不讓王後去向國王告狀——她們以前誰沒乾過苛待王後的事呢?不苛待王後的那個侍女早就被誣陷偷東西,然後被國王下令砍掉雙手、丟到荒廢無人的祭塔去看塔去了。
“聽從我的吩咐?這話以前你們可沒對我說過呢。”
葉棠似笑非笑地扶著門邊,她看上去完全不打算讓這些侍女進入她的寢間。
“王後殿下請恕罪……!”
侍女們跪了一地。不少人牙關“咯吱”打顫,生怕自己明天就到城門上,成為在城門上不時打旋的其中一人。
奧斯本一世是真正的鐵血雄獅,沒有人敢去賭他明天就不再管王後的死活。
說到底,上有所好才會下必甚焉。侍女們如果不是為了討好奧斯本一世,又有什麼必要去欺負王後?現在奧斯本一世一改之前的作風,侍女們為了自己的安全考慮,當然是看著上頭的臉色行事。
“今後不會了,今後我們再也不會怠慢殿下!”
“哦……原來你們也知道你們以前怠慢了我啊。”
葉棠可以對人很仁慈,前提條件是對方值得。可這些人怎麼對待瑪琳菲爾德的?她們每一個人都是把瑪琳菲爾德的精神逼向死亡的凶手。
她是可以輕飄飄地放過這些侍女,不追究這些侍女對瑪琳菲爾德的虐待以換個仁慈善良的-名聲。但她就是不樂意——她葉棠做事從來看自己高不高興,現在她不高興放過這群狗仗人勢的牆頭草玩意兒,所以她不會就此罷休。
葉棠笑得又美又溫柔,一張女神般的臉上帶著聖母的光輝與慈悲:“既然你們想要我既往不咎,我也願意既往不咎……”
然而當葉棠睜開她金色的眼睛,聖母身後的背光頓時化為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