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倒是笑得更明豔了些:“那就是我的事了。”
說罷葉棠微微眯起金色的眼睛:“再說我為什麼一定要看奧斯本一世的臉色行事?我是聖露比法利斯特的公主,我的家鄉、我的祖國是聖露比。我想回到我自己的國家,而不是在卡斯特利翁做一個被軟禁的人質。”
文森頓了一頓,像是沒想到葉棠這麼直白。他朝著火堆那邊的凱等人看去:“您的這些話要是被奧斯本一世的騎士們聽見,您在卡斯特利翁的立場會變得更壞。要是您的這些話再傳進您的皇兄們的耳朵裡——”
一半麵孔被遮在三角帽的陰影下,獵人口吻寒涼地道:“您是想掀起戰爭嗎?”
如果葉棠沒想明白是誰要謀殺瑪琳菲爾德,瑪琳菲爾德的兄長與父王都對瑪琳菲爾德是什麼態度,她大概會誤以為文森口中的“戰爭”指的是卡斯特利翁與聖露比法利斯特之間爆發戰爭。
也就是說根據她的回答,文森馬上就能明白葉棠究竟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的敵人是誰,自己要麵對的是什麼事。
“——有何不可?”
讓文森沒想到的是,曾經天真的小公主說出了公主與王後都不該說出的話。
現在的瑪琳菲爾德更像是一個暴君。
“聖露比的初代皇帝與精靈立下盟誓明明是‘要讓最聰明的人為王’,而不是‘要讓最聰明的男人為王’。結果呢?因為我是女人,所以我的兄弟們直接將我從繼承人的-名單裡剔除。我的父王因為不想內戰而默認了兒子們違背與精靈立下的盟約。他們把我嫁到卡斯特利翁來,想借卡斯特利翁的手來殺了我。”
“這樣一個國家哪裡有什麼榮耀與光輝可言?”
葉棠是平靜的,平靜之中又透出些狂氣來。
她就像是一簇火焰,帶著吸引人的光芒,卻又讓觸者無不感到疼痛。
“聖露比法利斯特否定的並不僅僅是我與我的智慧。聖露比法利斯特是女人的智慧,否定了女人本身。這樣一個國家,我難道不該去改變嗎?”
“今天有我被否定,明天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我’因為同樣的理由被否定。我明知聖露比今後還會否定更多的女人,埋葬這些女人的智慧。我為什麼要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成為沉默的幫凶?”
“我小的時候沒讓我的兄長們、我的父王把我拗成他們所希望的模樣,現在我也沒打算按照我兄長們所想的那樣寂寂無聞地死去,順從我父王的心願,客死異鄉為國家的和平而犧牲,成為我兄長們權利的踏腳石。”
朝著文森伸出潔白的手掌,葉棠隻等一個答案。
“我不喜歡現在聖露比,所以我要改變聖露比。你願意和我一起來嗎?文森。”
葉棠沒有斷開與迪塞爾的聯線,葉棠對文森所說的話,每一個字鏡子裡的迪塞爾都是聽得清清楚楚。
小夢魘很難說清楚自己為什麼渾身都是雞皮疙瘩。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葉棠並不是在開玩笑。她說要開戰,那她就是鐵了心要開戰的。
哪怕就現狀而言,她隻是一個徒有虛名的王後。她手下沒有一兵一卒,隻有一個前來告密的侍女,一個少了一根腳趾的廚娘。……還有一隻可能沒什麼作用的三-級夢魘。
“殿下——”
文森拿下了一直遮住他半張臉的三角帽。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剛才還看起來老奸巨猾、陰險城府的獵人這會兒滿臉眼淚。
“您真的是長大了呢。”
“真的是不辜負我期待的,完美地成長了呢。”
“我一直在等著您下定決心去爭取皇位。現在我終於等到了。”
被文森握住了手的葉棠一時語塞,她瞧著文森耳朵上猶如耳釘的兩根木釘綻成花朵的模樣,再看到文森木色係的頭發,想到了一件事。
願意護送瑪琳菲爾德來到卡斯特利翁的文森是支持智者登基的盟約派她在來森林的路上就想到了。但文森為什麼是盟約派她並不知道。
可如果文森是精靈,這就說得通了。
“……文森,你,是精靈?”
“半精靈。我的殿下。”
抹掉眼淚,帶著老父親……不,老祖父般的笑容,文森道:“我的奶奶是精靈。”
“那麼文森,如果我這一生都沒有決定去與我的兄長們爭搶——”
優雅的半精靈微笑了起來,右手放在胸口微微鞠躬:“那我也隻能靜待下一個智者的誕生。”
童話故事裡成年獅子會把小獅子推到懸崖下以鍛煉小獅子。
葉棠麵前的半精靈顯然比獅子凶殘,因為他看中的、有可能成為智者的孩子若是沒有從絕境中反擊的信念,他便會任著這個孩子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