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啊。”
迪塞爾輕蔑地“哼”了一聲。他張嘴想要對葉棠等人解釋這個“黑袍法師”的身份,轉念一想又解除了對“黑袍法師”的催眠。
剛才那一瞬,迪塞爾在“黑袍法師”打開門對上自己雙眼的刹那催眠了“黑袍法師”。通過讓對方站著做起夢來,迪塞爾潛入了“黑袍法師”的夢境之中,看到了“黑袍法師”至今為止的人生。
“——!!”
“黑袍法師”剛一被解除催眠就拚命地想逃。她雖然不知道麵前的一行人是什麼來頭,但光是瞧見那個長著盤角的青年,她的生存本能就告訴她:非逃不可。
迪塞爾打了個響指,“黑袍法師”的腿就跟黏在了地板上似的再也動不了了。她以為自己是被人施了禁錮魔法。連忙想要動手去扯自己掛在脖子上的項墜。
那個項墜是可以抵消任何禁錮類魔法一次的魔法器。而她彆的不行,逃跑第一名。隻要給她兩秒……不!一秒鐘的時間,她就能從這個城堡裡逃出去!
“沒用的。”
迪塞爾實在不喜歡這“黑袍法師”的垂死掙紮。
這個人類實在是太沒有自知之明。她難道還沒有發現她與他之間的差距嗎?還有她中的不是禁錮魔法,是催眠魔法。彆說去扯項墜了,她的身體在他的催眠控製下根本不會去執行她大腦發布的任何命令。
“「吐真術」。翠麗思,你自己來說自己是什麼人,在梅薩羅做了什麼吧。”
迪塞爾再次打了個響指。
於是“黑袍法師”像個拙劣的機器人那樣機械地轉了回來,同手同腳地走到葉棠等人的麵前,機械地開口:“我的-名字是翠麗思,是一名女巫學徒。做女巫的學徒實在是太辛苦了,所以我從女巫島上跑了出來。還順走了我師父的萬能魔法卷軸……”
“我以為外麵的世界怎麼都會比女巫島上的生活好過,我不知道世人這麼忌諱忌憚討厭女巫……好多國家都在狩獵女巫,女巫們一旦暴露就會被翼人燒死。我不知道外麵是這樣的,真的不知道。所以我自己在公開場合說自己是偉大的女巫——”
機器人一樣的翠麗思麵無表情地流出了眼淚。
她並不想提起自己的傷心事,可因為迪塞爾的魔法,她不得不剖開自己的內心,把藏在心底的悲傷拿出來供人欣賞。
“為了保護我,與翼人相愛、隱瞞身份生活在翼人國家的女巫溫蒂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溫蒂的丈夫被認為明知她是女巫還與她通奸,被其他的翼人逼著去親手殺了溫蒂。溫蒂的丈夫想證明自己沒有背叛國家、背叛翼人,他殺了溫蒂,然後自儘了……溫蒂死前讓我照顧好她的孩子們。”
女巫的眼淚流個不停:“我不會用多少魔法,所以我想,至少要用師父的萬能魔法卷軸賺到最大限度的錢,把這些錢給溫蒂的孩子們,讓他們能過得像王子公主一樣。我把溫蒂的孩子們托付給了其他的女巫,在尋找哪裡可以賣掉魔法卷軸的路上遇到了阿瑪德烏斯,聽說了梅薩羅的事。”
“萬能魔法卷軸是一次性的,它所釋-放出的霧氣隻能圍住梅薩羅五年……如果梅薩羅受到外部攻擊,這個時間還會再減短。我沒有能力複活阿瑪德烏斯的父親與母親,更不可能讓梅薩羅變回原來的樣子。”
一說完這些,女巫就雙膝一軟跪到了地上。兜帽從她頭上滑下,法袍也隨之解除了妨礙認知的作用。翠麗思從老人變回年輕女性的模樣,哭聲也從破風箱式的老人啜泣成了年輕女人的啜泣。
如果說聽到翠麗思自白的時候阿瑪德烏斯還有些難以置信,那當他目睹翠麗思的真容之後,他再也找不出借口說服自己去相信翠麗思了。
一路上都維持著開朗與坦率的屍人王子站在那裡,身體上有輕微的細抖。
人會朝著希望的方向努力。越是努力的人,越是付出的人越會在得知希望並不存在之後崩潰。
金色的眼睛裡透出一絲悲憫,葉棠問:“王子,我在山穀裡對你說的話依然有效。我再問你一次,你想要什麼?你想要這個欺騙了你的女巫生不如死嗎?還是想要剝奪她的自由,讓她全心全意對你效忠呢?”
“……不。”
屍人王子笑著搖了搖頭。笑容中有失落,有悲傷,更有壓抑的痛苦,唯獨奉欠了被欺騙後的惱羞成怒與無儘憎恨。
“翠麗思不是說了嗎?她是為了溫蒂的孩子們才這麼做的。她有她的苦衷,我不想因此殺了她。殺了她溫蒂的遺願不就沒法達成了嗎?……況且,我也稍微猜到有這種可能性了。”
屍人王子垂著長睫。葉棠以為那長睫上會染上淚珠。可血管裡沒有血,身上的肉也腐壞的七七八八的活屍又哪裡能分泌得出眼淚這種東西呢?
“我早就知道翠麗思可能是在騙我……隻是我不想死心,我不想放棄拯救我父母、拯救梅薩羅的可能性,所以才——”
苦笑的王子腳下,女巫翠麗思抬起了被淚水濡濕的臉來。阿瑪德烏斯的話讓她再一次審視起這個年輕人來。
她以為他笨,以為他蠢,以為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他不知世間險惡。卻沒想到阿瑪德烏斯並不是蠢也不是笨,更不是不知世間險惡。他隻是願意以信任來對待她這個“黑袍法師”。
女巫更難過了。
……真正愚蠢的人是她。正是因為她愚蠢又傲慢,所以溫蒂才會死,所以溫蒂的孩子們才會失去了父母親人的陪伴,流落到異國他鄉。
她以為自己是在為溫蒂的孩子們斂財,實際她不過是以溫蒂的孩子們作為借口繼續做著傷害他人的事情。她一邊背叛著阿瑪德烏斯的信任,一邊還看不起給予她信任的阿瑪德烏斯。這樣的她,不僅蠢,而且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