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蓮差點兒以為賀蘭景又要說:“這是你阿娘的遺願。”
——昨日飯點,木蓮正與張勝商量要不要單獨給賀蘭景炒幾個菜送屋裡去。哪知這位軍爺自己先進了張家堂屋,說自己打算與木蓮一家一起用飯。
“這是你阿娘的遺願。”
賀蘭景說著,拿出冊子翻出一頁。木蓮一看,這一頁上頭果然寫著要他與木蓮一家一起用飯。
木蓮無法,張勝又問:“那軍爺可有對酒菜的要求?”
“你們吃什麼我便吃什麼。”
賀蘭景麵無表情,聲音冷硬。手上收起那冊子的動作卻是溫柔至極。
“先……木蓮阿娘既然吩咐要我與你們同吃同住,便沒有道理隻對我一人特殊對待。”
張勝與木蓮對視一眼,兩人皆是無法。
最後夫妻兩個借口端菜,去灶房商量了一番,還是多炒了一碟臘肉,怕沒有油水寡著了賀蘭景這軍爺。
晚飯過後,太陽尚未落山。賀蘭景也不知怎麼的就與長德在院子裡玩了起來。
長德拿了根趁手的柴火當劍,賀蘭景也隨手摘了根籬笆旁亂生的枝條就開始給長德喂招。
說是喂招可能還不大妥當。賀蘭景手裡那根枝條看著柔軟,抽起人來卻跟小鞭子似的。
長德起初還能進攻兩下,不到一分鐘後他就不是賀蘭景的對手,隻能胡亂揮著手裡的柴火應戰。
賀蘭景沒怎麼認真。可即便如此長德也被他一枝條抽得手背上出了紅痕。
兒子一聲“啊!”讓正在撿著明日要吃的豆角的木蓮丟了手裡的活計,衝出了灶房。
一把抱住兒子把兒子按進懷裡,曾經痛失過一次孩子的木蓮忍不住怒聲質問賀蘭景:“你為何要這樣做!?長德與你無冤無仇!”
賀蘭景的回答還是那一句:“因為這是你阿娘的遺願。”
把枝條彆在腰間,賀蘭景先掏出帕子墊在手上,這才去拿懷中的冊子。
冊子又被他翻到一頁。
這一頁上頭寫著:“有空便隨便幫幫木蓮一家。”
這時長德終於能把自己的腦袋從阿娘懷裡給拔-出-來。他頗不好意思地先對賀蘭景道歉,這才對木蓮道:“阿娘你誤會先生了!是我對先生說想向他討教兩招,他這才給我喂招呢!”
“‘先生’?”
賀蘭景來到她家也不過半日,木蓮不敢相信兒子居然連“先生”都叫上了。
“總比和瑛佩一般叫先生‘阿伯’好不是?”
長德的話沒能安慰到木蓮,木蓮還想說些什麼,卻聽賀蘭景道:“你可知你兒誌不在做屠戶?他日後想為武官。”
木蓮一驚,連忙看向兒子。長德訕訕一笑,頗不好意思地撓著臉說:“兒也知自己是癡人說夢,所以從未對阿娘阿爺提起過這些。現在阿娘知道了,可彆笑話兒。”
“你為何肯定這是癡人說夢?”
收好了冊子的賀蘭景背著手走了過來。
“你身體素質不差,訓練得當當個武官並不是難事。”
“真的!?”
長德大喜,木蓮卻是沒法像兒子那樣天真的開心起來。
這世道還遠遠不能說是已經安定了下來。
劉宋滅亡將將四載,高門殘黨仍在企圖反袁複宋。北魏不止拓跋宗室尚未完全臣服於大袁,拓跋氏的心腹們也並非人人改弦易轍。
大袁看似強盛,卻也難說不會什麼時候就被人裡應外合給攻破了。進入大袁的朝廷,不論是為文官還是為五官,那都是有可能丟了性命的。
“我吃好了。”
賀蘭景的宣告讓木蓮回過神來。她一眼看見賀蘭景麵前的臘肉一片不少,隻當賀蘭景是瞧不起吃昨日的剩菜。
哪知賀蘭景又一次讀了她的心。
“昨日-你們沒怎麼吃臘肉吧?今日該輪到你們吃了。”
說罷賀蘭景拿著自己的碗盤,出去洗碗了。
是的,這也是那人的遺願。
“寫這種遺願……我阿娘是在拿遺願開玩笑麼?”
木蓮輕歎一聲,也不知是疑惑多些,還是埋怨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