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的目的地……
阿諾抱著那塊紅絲絨, 垂落的發絲像是越過毯子繞在了他的手臂上。他當然知道自己現在的目的地是哪裡,可最開始……他並沒有目的地。
那是相當古老的年代,許多生物都並非現今的模樣, 其中或許有不少連“眼睛”都非常粗略,活著或許隻是因為有求生的本能。
最早的他同所有存在學習,他學著爬行,跳躍,攀爬……撲咬、廝殺、掠奪、進食…以及呼吸。他學會了吼叫卻不會說話, 一舉一動也都同野獸沒有區彆。
唯一有區彆的或許還是有人發現了他。
直到現在阿諾也不清楚當初埃米特為何會出現在那。那時成片的風雪凍死了許多動物, 不畏懼寒冷的阿諾隻感覺行動有些許不便,但食物卻非常充足。每片雪原下都可能有食物掩藏, 寒冷則是最好的保鮮。
隻是他也沒有了“獵物”,沒有了“同伴”。除了進食以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他有些孤獨, 可那時候的他不知道什麼是孤獨。
某一天他從高坡上滑著雪滾到最下麵,忽然撞上了什麼東西。那東西不像這裡大部分的物品,又冷又硬。它軟軟的, 就像他現在手裡抱著的那塊紅絲絨一樣, 過長的絲線繞著他的腿, 在他呆愣的時候,有雙和他不同的爪子將他抱了起來。
“真可愛。”他和那雙眼睛對視上, “怎麼就你一個呢?”
阿諾形容不上來那雙眼睛是什麼模樣, 當時的他見過的東西太少了,抬頭是灰蒙蒙的天,低頭是白茫茫的雪,他自己也是這樣。有時候能看到一些紅色,大部分是在獵物身上, 內臟、血液……他自己也有。
可那雙眼睛超過了他的認知,他搜刮空了腦袋,也隻想到偶爾雪停了之後的夜空。
因為很少見,所以他很喜歡。
他決定喜歡那雙眼睛,因為那雙眼睛不會像夜空那樣消失。儘管之後他見過更多更炫目的事物,可到頭來他還是隻記得那時候的一個念頭。
再後來……他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那雙眼睛了。
阿諾抱著紅絲絨毯子的手臂收緊了一些,這雙眼睛現在就在他的懷裡,他要將它送到能讓它睜開的地方去。
隻是想到這裡時,阿諾忽然間理解過來。
他與天水有很大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他有“來處”。他有相當長的記憶,從他開始有記憶到後來遇見某人遇到某事,所有細枝末節的事情就算他不記得也會有書籍一類東西記錄下來。
他可以知道自己是“阿諾”,而非“天水”。
隻要他能清晰的抓住這一點,那他就絕不會在同天水的交鋒中落敗——那位擁有循環的權柄,最終也被無休止的循環所限製。
他心裡懸著的石頭忽然落了地,迫切想要見埃米特的心情便迅速占據了上風。
阿諾像一陣風,快速地穿過山川河流房屋,用比天亮那一瞬間還要快的速度趕回了水之下。
他所想的那個背影引著腐海,天水的遺軀,以此來覆蓋占據蠕蟲曾經的居所,取代第十一章的占位。
阿諾疾步到人身後,卻在即將碰觸到對方時輕柔地停了下來。
跟前的人若有所感,停住腳步側身回頭看向他,眉眼一如既往,卻因為缺失本體而顯得有些虛無縹緲,讓人看不清到底是怎樣一副神情。
阿諾與他對視上,什麼也說不出來,就是乾巴巴的將手裡的東西塞到了對方手裡。
和當初從雪堆裡找那些動物的屍體拖到對方跟前一樣。
“你找到了這個啊。”埃米特看了眼便理解過來,他笑著說道,“我還說這部分恐怕最難找。”
阿諾搖頭:“你的信徒找到的,他們不知道怎麼聯係你。”
“也是,我沒有那種儀式。”埃米特笑了聲,“所以當時我教給他們的也多是其他途徑的東西,他們有各自適合的方向。”
“我也是?”阿諾問道。
“你也是。”埃米特答道,他說完立刻用空餘的手抓住了阿諾的手腕,逼得這個猛然間又想逃避點什麼東西的人跟隨在自己身側,“既然來了就先陪我走一段吧,這裡還很空曠,要走完還需要一些時間。”
阿諾抿起了嘴,沒有說話。
埃米特抓著他的手腕,將自己的腦袋抱在了另一側,挨著人不緊不慢向前走去:“之前很少有這樣緊急的時候,我走起來也就總是很慢,不然這時候或許能更有閒情逸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