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計劃終究是計劃,中途便出現了一個意外。
他最開始遇見萬寶寶時,認為她應該是偶然得了什麼機緣,但並沒有將她放在眼裡,隻不過是一個心眼比較多的小丫頭罷了。
可就是這麼一個小傻子,一路跌跌撞撞地闖進來,入了他的眼,進了他的魂。
正常男人若知道自己餘命不久,通常會放人家姑娘一條生路,勸姑娘另找個人嫁了,或者再狠心點的,長痛不如短痛,就不見了。
但裘泱顯然不是正常男人。
他想要她,想把她放在身邊,就要放到最後一秒。
臨到關頭,裘泱卻發現自己給自己設了一個套。
他舍不得丟下她一個人。
裘泱自以為他一直不在乎生死,到頭來,人鬼都一個樣子,有了在乎的人,就會懼怕離開。
無論是他離開,還是她離開。
萬寶寶覺得自己整個人的情感和思緒被分成了兩半,一半上一秒還在考慮回去的路上要買點什麼做伴手禮,她和裘泱回去結成道侶的話,彆人會不會說她橫刀奪愛?……
另一半則被淹沒在了滅頂的絕望之中,從頭頂傳來的失重感讓她喘不過氣。
她酸了鼻梁,牙齒顫抖地咬著嘴唇,她想大聲喊,喉嚨裡卻使不出來力氣。
“王八蛋。”
明知道會死,為什麼還要來招惹她!
裘泱不痛不癢地點頭,從容地掏出手帕,給萬寶寶擦了擦眼淚,說道:“你問過我為什麼會暈,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因為少了一根心頭骨。”
缺失的心頭骨導致煞氣不穩,為了讓鬼身不被煞氣撐破,就會強製昏迷,直到煞氣恢複沉寂為止。
因此他每次暈倒的時候,就像一具冰冷的屍體。
他的生命從心頭骨離體的那一天便開始了倒數計時,能撐五年,已經到了一個極限。
對於萬寶寶來說隻是普通的一場曆練,對於裘泱來說,卻是一場赴死之路。
萬寶寶抿了抿嘴唇,終於忍不住哭出聲道:“你會死嗎?”
裘泱雙手托起她的臉,紅色的眸子裡映著她的倒映:“啊,會死。”
萬寶寶:“那我,我怎麼辦?”
裘泱歪了歪頭,笑著道:“你就給我守一輩子活寡吧。”
萬寶寶哭得更凶了:“我,我不呢!”
裘泱垂首,收了自己的一對角,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大拇指揉著她的臉蛋,盯著她的眼睛道:“你若敢另嫁,我就在地獄裡等著你們,拚了我這魂魄,也要讓你們灰飛煙滅。”
裘泱就是這個臭德行,他愛的人隻能是他的,就算他死了,彆人也不可以肖想。
萬寶寶抽噎著道:“呸!騙子!”
他怎麼會讓她灰飛煙滅呢,他連她一根手指都不舍得動。
不然他就帶她走了。
裘泱輕笑,垂眸在她額頭印了一個吻。
他們身體交織過無數次,甚至連她的腳底板都有過他的牙印,可這一次的吻,卻讓她心尖都疼地蜷縮了起來。
“你那麼厲害,能不能想想辦法嗎?”
萬寶寶握著裘泱的衣袖,怕他下一秒就衝進了沼澤裡,再也出不來。
裘泱望著她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臉蛋,他喉頭滾動,將嗓子眼裡的話咽了下去。
“萬寶寶。”
“嗯?”
萬寶寶抿著嘴,一雙圓眼睛裡滿是淚水,紅彤彤的。
下一秒,她的身體忽的一輕,她被什麼人從身後抱了起來,她猛地回頭,是麵無表情的“袁椿”。
袁椿抱著她迅速後退,萬寶寶立馬掙紮起來:“你放我下來!放我下來!裘泱!”
她轉頭去看裘泱,他的紅眸裡閃爍著笑意,尖爪在空中晃了晃,還給她比了個幼稚的心形。
兩邊的黑色樹林迅速倒退,萬寶寶徒勞地掙紮,她發瘋般地踹身後的袁椿,張嘴咬她的手,含糊地呼喚他的名字:“裘泱!裘泱!!”
袁盛彰一直在邊上觀望,自然瞧出了萬寶寶和裘泱的關係不一般,他剛打算甩出泥漿將萬寶寶拖回來,就看到了麵無表情的“袁椿”,她就像憑空出現的一樣,拉著萬寶寶迅速地倒退。
袁椿的出現確實讓袁盛彰動搖了心神,等他再打算將萬寶寶拉回時,袁椿和萬寶寶已經不見了蹤影。
袁盛彰怒斥道:“狡詐!你居然變出椿兒的樣子來乾擾我!”
裘泱雙臂張開,源源不斷的煞氣順勢流淌,他遊刃有餘地道:“那不是變的,那是人肉傀儡。”
袁盛彰目眥欲裂:“你殺了椿兒?!”
遮天蔽日的煞氣與粘稠的泥土相接觸,發出了硫酸溶解一般的“沙沙”響聲。
裘泱笑著道:“彆著急,我現在就送你去團圓。”
……
隨著距離越來越遠,萬寶寶放棄了掙紮,她雙手捂著臉,就像一具隻知道哭泣的人偶,除了哭什麼都做不到。
這時,雙手抓住她的袁椿忽然停下了腳步,萬寶寶下意識地就想掙脫她往回跑。
袁椿抓緊她的腰,側頭在她耳邊輕聲道:“萬寶寶,我走了。”
萬寶寶停下了掙紮的動作,她想轉身去看袁椿,與此同時,遠處傳來了兩聲巨響。
那聲音使得整座鬼門林都搖晃了起來,妖魔鬼怪們猶如飛禽走獸一般四處逃竄,樹木震蕩,黑葉飄搖。
循聲望去,濃鬱的黃煙一朵一朵地升向天空。
有些隨著夜風吹了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陣陣熏人欲嘔的惡臭味。
身後的袁椿垂下了手臂,就像沒有了電池的機器人,一動不動。
萬寶寶輕輕地推了推她:“裘泱。”
袁椿沒有絲毫的反應,萬寶寶咽了口唾液,她要去看裘泱怎麼樣了。
她轉身就向林子中跑去,沒跑出兩步,她就眼前一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