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竇初開的蕭晗同學被對方竟已火速同居的殘酷真相擊潰, 飽含淚光戀戀不舍地看了柳淼淼三眼後,蹬著他的自行車灰溜溜地走了。
謝灼回頭, 女孩子紅唇星目,正看著他笑得很肆意。
謝灼挑了挑眉, “笑什麼, 回家了。”
商業中心夜晚十點半的光景依然繁華,天橋下那片街道的宵夜生意十分火紅, 廚師在灶頭拋著鐵鍋, 往裡頭灑上一點兒酒, 火光竄上來, 各色菜香四溢。
謝灼和柳淼淼並肩走著, 忽然感覺衣角被人扯了扯。
柳淼淼抬眸:“阿灼,我餓了,沒吃晚飯。”
謝灼腳步停住,皺眉,“你們看電影前沒去吃點東西?”
“蕭晗說他不餓,我也就懶得吃。”
“……”
謝灼很輕地歎了口氣,問:“想吃什麼?”
柳淼淼周圍看了眼,指著其中生意挺旺的一家店說:“想吃小龍蝦。”
兩人找了桌子坐下, 這家店上菜速度很快,不一會便上了一盤子**辣的麻小。
謝灼對麻辣口味的東西不怎麼感冒,所以基本上都是他負責剝蝦,柳淼淼負責吃。
柳淼淼覺得讓謝灼那雙彈鋼琴的手來給她剝小龍蝦,還挺暴殄天物的。
雖然她內心的愧疚感大概也就持續了那麼一兩秒鐘的時間。
謝灼把剝好的一碗蝦推到她麵前, 又將另外一隻被她吃空的碗拿回來,接著剝。
女孩子一口一隻蝦,吃得津津有味兒,偶爾嫌味道不夠了,還會沾點汁。
謝灼看她吃得如此重口味,眯起眼,“不辣麼?”
“不辣啊,”柳淼淼將一隻蝦肉塞進嘴裡,然後嘬了下手指頭說,“這家店味道一般啦,我們家那邊有家店味道更好,以前不想吃東西的時候偶爾會叫外賣,辣的東西能刺激食欲。”
謝灼剝蝦的手頓了頓,抬眸看她,“不想吃東西的時候?”
說起來,她確實一直都不怎麼愛吃東西。
就算吃,食量也很小。
“以前得過厭食症,後來好了,但飲食習慣沒有徹底改過來。”柳淼淼說。
厭食症?
謝灼微微蹙眉,“之前沒聽你說過?”
“你也沒問過我啊。”柳淼淼很輕鬆地說。
謝灼剝完最後一隻蝦放進碗裡,拿紙巾擦乾淨手上的醬汁,對麵的女孩子正專心致誌地吃著蝦肉,這已經算是她為數不多的幾個食量很大的時刻。
謝灼突然意識到,他對她移居香港那十年間經曆的事情,一無所知。
謝灼有點懊惱地抿了抿唇,開口問:“你……為什麼會得厭食症?”
柳淼淼嚼蝦的動作放慢了點兒,有幾秒像是在猶豫,而後抬頭衝他微微一笑,“這個不能告訴你。”
“……”
謝灼略微不爽地吸了吸兩頰。
柳淼淼吃乾淨碗裡最後一隻蝦,摸了摸喉嚨,吃太多了,有點兒撐。
她拿餐巾紙擦了擦嘴巴,看見少年坐在她對麵,一點點燈光從店內透出來,襯著他的皮膚有種宛如月輝般透徹的白淨。
鼻子高挺,淡色薄唇抿著,明明天生一副很清冷的五官長相,唯獨看她的眼睛裡卻時常溫柔。
其實柳淼淼也不是對謝灼的感情完全一無所知。
他太乾淨了,就像陽光一樣,乾淨又溫暖的東西,又有誰會討厭呢。
所以柳淼淼覺得自己是單純想把他據為己有。
柳淼淼第一次感覺自己心理可能是真的有點病態。
謝灼去前台結了賬,回來看見柳淼淼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麼,他頓了頓,問:“怎麼了?”
柳淼淼回過神來,垂眸說:“我吃完了,走。”
兩人各懷心事地往外走,沒走幾步,被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攔住了去路。
小女孩紮著兩根麻花辮,皮膚黝黑,烏溜溜的大眼睛像兩顆黑玉葡萄,手裡提著一個竹筐,裡頭是一枝枝包裝精美的玫瑰花。
她怯生生地拽住謝灼衣角,奶聲奶氣地問:“哥哥,你要買玫瑰花嗎?”
謝灼還沒說話,小女孩又說:“哥哥,這個小姐姐那麼漂亮,你給她買束花。”
柳淼淼看著那個不過才到謝灼褲腰高度的小人兒,撲哧一下笑出聲,“現在的小姑娘都那麼會說話了。”
謝灼問柳淼淼:“想要嗎?”
柳淼淼怔了怔,一時沒做出反應。
謝灼蹲下身,來到和小女孩視線齊平的高度,溫聲問:“多少錢一枝?”
“30元。”小女孩眨眨眼說,“你要是買得多,我可以算你便宜一點兒。”
柳淼淼抱手往旁邊的燈柱一靠,似笑非笑地說:“非節假日一枝花賣到30,你這有點宰客嫌疑啊。”
柳淼淼身上生人勿近的氣息太重,嚇得小女孩縮了縮脖子,一溜煙躲到謝灼身後,時不時探出半張臉來小心翼翼地打量她。
謝灼嘖了聲,“你彆嚇著人家。”
柳淼淼聳聳肩,“您照照鏡子,您現在腦門上就鑿著‘大肥羊’三個字。”
謝灼沒理她,身後衣擺被小女孩扯了扯。小女孩朝自己拚命揮舞小手,示意他把耳朵靠過去。
柳淼淼看見小女孩踮起腳尖,在謝灼這隻蠢萌蠢萌的大肥羊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句不知什麼,神神秘秘的,期間還伸手指戳了戳她這邊。
然後柳淼淼就聽謝灼說:“那行,我全買了。”
柳淼淼挑眉,“你買那麼多,打算明天開花店?”
小女孩興高采烈道:“我們家店後麵還有存貨,哥哥你要一起買了嗎?”
大肥羊哥哥說:“一起買了。”
其實小女孩手裡的籃子一共也就三十來枝,謝灼想著小姑娘家店裡大概也沒多少,便隨口答應了。結果小女孩一聽謝灼要承包她家的所有玫瑰,高興得不得了,蹦躂著就往回跑,不一會兒老板老板娘外加小姑娘一家三口捧著一大堆玫瑰花出來。
數了數,一共二百五十枝。
小女孩掏出二維碼,終於暴露出了奸商的笑容,“一共七千五,哥哥你要微信還是支.付.寶呀?”
謝灼:“……”
柳淼淼:“……”
淩晨十二點,柳淼淼和謝灼兩人沐浴在路邊眾人關懷智障的目光下,抱著那堆二百五的玫瑰回了家。
柳淼淼看著眼前幾乎把自己整個人淹沒掉的大束玫瑰,麵無表情地說:“那小丫頭就是故意在坑你,人小鬼大。”
謝灼也是一手抄著一大捧花,唇角微翹,看上去心情倒是不錯。
柳淼淼好奇問:“剛剛那小姑娘在你耳邊說了什麼?”
“你真想知道?”
“挺想。”
柳淼淼還在往前走,發現身旁的人停住了腳步。
少年站在路燈光影下,身長玉立,夜風揚起幾縷他額前的發絲,看向她的眼裡蘊著笑意,像夜裡微微閃動的螢火。
“她跟我說,這個小姐姐那麼漂亮,一枝花是追不到的,得全部買下來才行。”
風中玫瑰芬芳四溢。
世界好像突然安靜了下來。
柳淼淼微微怔住,心頭有些異樣的情緒浮上來,大概是夏天的夜晚過於燥熱,擾亂了人的心緒。
她彆過頭,不覺抿了抿唇說:“你就是太好騙了。”
謝灼笑著走過去,伸手撓了撓她的發頂,“很晚了,回家。”
-
之後回去的那段路,柳淼淼都顯得異常沉默。
到家時牆上的掛鐘已經指向淩晨一點,門鎖輸入密碼後應聲而開,月輝從落地窗外灑進來,屋內黑漆漆的,視野裡隻剩下家私陳設模糊不清的輪廓。
謝灼把玫瑰花束在沙發放好,轉身去摸壁上的燈光開關,柳淼淼站在他身後,猶豫了很久,輕聲開口:
“阿灼,你昨晚為什麼生氣?”
謝灼手上的動作有幾秒停滯,女孩子正看著他,一點點從光亮順著落地窗瀉進她的眼裡,像閃爍著的星星。
乾淨澄澈,像初生孩童的眼睛。
……單純得讓人覺得有點兒欠揍。
謝灼盯著她,漆黑的眼微微眯起,弧度狹長而鋒利,像是夜裡像是敏銳的捷豹,異常危險。
他朝她走近了一步,帶著男性與生俱來在力量上更加強大的壓迫感。他比她要高一個頭更多,靠近時柳淼淼必須仰起頭才能和他對視。
黑暗中,男生的氣息滾燙熾熱,咬牙切齒:“淼淼,你不能仗著我喜歡你,所以你就羞辱我。”
柳淼淼:“……”
柳淼淼懵了一秒,然後歪了歪腦袋,“羞辱?”
柳淼淼覺得這個詞有點兒嚴重了。
至於去到羞辱這麼嚴重的地步嗎?
柳淼淼很真誠地說:“我沒有想羞辱你,我隻是想睡你。”
頓了頓,柳淼淼又鄭重補道:“我是真心的。”
——真心想睡你。
謝灼:“……”
謝灼用力揉了把鼻子,把鬱結於胸的那團濁氣壓下去,啞著嗓子開口:“柳淼淼,你一個女孩子家……”
他深吸一口氣,說不下去了。
雖說謝建賢和白曼表麵上看起來是兩個非常不靠譜的浪蹄子父母,但實際上謝灼還是受正統教育長大的,自幼背景清白,品行端正,從懂事起就被爹媽教育要做個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接班人,看見老奶奶過馬路都必須上前去扶一把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