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1 / 2)

未婚妻你是魔鬼嗎 程淵 15263 字 6個月前

醫院。

男人更加蒼老枯瘦了, 蠟黃的臉色看上去糟糕透頂。他近乎全無生命氣息地躺在床上, 此刻唯一能證明他與這個世界連接的, 隻有一旁檢測儀中微弱起伏的心電數據。

肝病晚期給病人帶來的痛苦難以想象。他昨晚已經陷入過昏迷, 如果不是還有事情要親自交代,強撐著想見她最後一麵, 怕是昨晚就挺不過去了。

柳淼淼走進病房,在床邊的椅子坐下。助理拍了拍病床上的男人, 不知道他是在睡覺還是昏迷,很輕地喊:

“裴先生, 柳小姐來了。”

喊了好幾次,男人的眼睛終於困難地睜開一絲縫隙。他的眼白有些發黃了,整個人瘦得脫形, 腹部高隆積著腹水, 病痛的折磨讓他無時無刻都想得到解脫。

他極為艱難地緩緩轉頭望向床邊的女孩子, 唇角扯出一絲虛弱的笑,嗓音枯啞:“來了?”

她的模樣和她母親實在太過相似, 仿佛他曾經深愛的那個女孩子再生坐在他麵前。這也許是他臨死前最後的安慰與解脫。

柳淼淼沒動, 也沒說話。

二十多年前,這個男人為了前途與名利拋棄了她的母親。這世上有人看重愛情,有人更看重前程,這隻是個人選擇, 本身無可厚非。但不可置否的,是這個男人當年的拋棄和背叛,導致了兩個家庭悲劇的根源。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絕不會單純因為生物學上的親緣定義,便承認這個男人是自己的父親。

她會來這裡,隻是因為人之將死,前塵往事都即將被燒成灰,化成土,就連原諒也變成一件無從談起的事。

她的內心並不能做到完全的無動於衷。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去求得你的原諒。”裴正楠說。他連說話也十分費力,每說一小段,便要停下休息很久。呼吸帶著沉重艱難的嘶聲,像某種動物瀕死前痛苦的掙紮。

“我辜負了薇薇……我也沒有儘到一個好丈夫、好父親的責任。我這一生,辜負了許多人……”

“如果能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再選擇這樣地活……”

柳淼淼靜靜看著他,聽他說,眼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紋。

“人生隻有一次,有些選擇錯了就是錯了,沒有再重來的機會。”她輕聲說。

“是啊。錯了就是錯了。從開始就錯了。”裴正楠喃喃地說,目光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回憶被牽到很久很久以前,仿佛看見那個漂亮的女孩子騎馬飛馳而來,輕盈地越下馬背,對他笑。

轉眼一切卻如雲煙消散。

很久,裴正楠望向助理道:“把東西給我。”

助理從公文包裡掏出一份文件,遞到柳淼淼麵前。

柳淼淼遲疑問:“這是什麼?”

裴正楠說:“這是我能給你的……唯一的東西了。”

裴正楠說完這句話便開始劇烈地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旁邊心電監測儀的波形雜亂無章,助理慌忙跑出去喊醫生。

大波醫生護士衝進來搶救,把柳淼淼推出了病房。

柳淼淼翻開手裡的文件。

是股權轉讓書。

合同上寫明,裴正楠離世後,他手中所持有的15%的黎氏集團股份,都將歸入她的名下。

柳淼淼往醫院大門方向走,與匆匆趕進來的女人擦身而過。

黎婉珍墨鏡後的眼睛極冷地看了她一眼,腳步頓住:“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還是五年之後兩人頭一次正麵碰上。

柳淼淼不動聲色地將手中文件合上,淡道:“與你無關。”

黎婉珍冷冷地打量她半會兒,身旁助理在催促,她沉氣磨了下後牙,抬步繼續朝病房內走。

醫生說裴正楠可能撐不過今天了。

黎婉珍抱手站在病床旁,冷臉質問:“你把黎氏那15%的股份搞到哪裡去了?!”

裴正楠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喃喃地道:“結束了……一切,終於結束了。”

-

唐玥已經提前在醫院外等著了。她為柳淼淼拉開車門,柳淼淼還在埋頭看手中的股權轉讓書,眉頭擰得很深。

唐玥問:“柳總,我們現在是回公司嗎?”

柳淼淼合上文件,正準備開口,抬頭看見不遠處廣場高掛的大屏幕正在播放著一條時事娛樂新聞。

簽售會場麵混亂,密密麻麻的粉絲人擠著人,麵色驚恐地低聲議論著什麼。男人的模樣在畫麵中一閃而過,他受了傷,身上禮服有新鮮血跡,一路在保安簇擁開道下送上救護車。

唐玥也看見了,立馬打了通電話詢問情況,向柳淼淼彙報道:“柳總,男神簽售會好像出事了,暫時不知道原因,隻說是粉絲挾刀傷人。”

柳淼淼心倏地一顫,“查一下是哪家醫院,我們現在過去。”

-

一個小時前。

專輯簽售會現場。

謝灼和排隊上前的歌迷一一簽名、握手。今天這場簽售會參與的歌迷數萬人次,有的為了搶到牌號,提前一個晚上便在會場外通宵等候。

卓一為看了眼一直從會場門口延伸排到外麵人頭攢動的歌迷,壓低聲問謝灼:“要不要休息一下?怕你吃不消。”

這大半個月他就沒怎麼休息過。

謝灼維持著臉上禮貌斯文的淡笑,與麵前的歌迷握手,然後接過下一名歌迷遞來的專輯,筆端流暢地在封麵簽上自己的名字。

“不用。”他說。

卓一為歎氣說:“你的粉絲群體百分之八十都是二十至二十五歲的年輕小姑娘,你看看這會場,基本全是女孩子。我覺得就算那個男人想來,他也不好意思來吧。”

“那男人說話有口音,很有可能就是這邊地區的人。你讓會場出入口的保安監控好,如果類似身材年齡的男人進來,第一時間告訴我。”謝灼說。

他話音未落,拿到親筆簽名的女孩子興高采烈地走下台。下一位排隊的歌迷上前,與女孩子纖細身軀不同的,寬闊的陰影從頭頂斜斜壓來。

男人骨節粗獷的手,捏著他的專輯遞到他眼皮子底下。

卓一為也突然沉默下去。

謝灼抬頭,麵前站著一個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中等身材,約莫三十五六歲。

他指尖頓了頓,不動聲色地低眸在專輯封麵上簽好名字,遞回去。男人接過感激地對他笑了一下,轉身便打算離開。

謝灼喊住他:“您稍等一下。”

男人頓住腳步,疑惑地回頭。

謝灼看了眼他腰間掛著小女孩稚氣的布偶熊鑰匙圈,問:“您是帶孩子一起來的嗎?”

男人稍稍一愣,回道:“我女兒是你的粉絲,我替她來排隊要你的簽名。”

謝灼眸光不覺沉下,指尖很輕地筆身前端劃了劃,不動聲色地說:“你剛好是今天簽售會第1000名粉絲,按活動規定我們可以合影一張。”

他轉頭對卓一為說:“讓人準備一下。”

卓一為點頭。

男人目光中有一絲遲疑,下意識看了眼謝灼身後的人,都是些簽售會上普通的工作人員。他猶豫半刻,緩步朝謝灼走過去。

五步。

四步。

三步。

……

謝灼目光不著痕跡地落在男人與自己不斷縮短的距離上——

一步!

兩人距離縮短到半臂之隔時,謝灼猛地上前一步,趁男人無防備,攥過他的手腕,將他的手臂扣在身後,用力一壓。

男人被死死地摁在了桌上。

“就是他。”謝灼沉聲說。

“乾什麼?!你乾什麼?!”男人被猝不及防地摁在桌上,拚死掙紮,謝灼卻不給他任何反抗的餘地。

後麵排隊的歌迷低論紛紛。

現場的媒體記者也麵露驚愕之色,此刻他卻無法顧及那麼多。

謝灼對卓一為道:“報警。今天的簽售會暫停。”

卓一為馬上去辦,喊了幾個保安過來控製住男人。謝灼剛一鬆手,男人卻趁著空隙奮力反抗,竟從腰間抽出一把小刀。

眼看男人要硬闖出會場,謝灼上前控製,手臂被冷不防地劃出一道口子。

鮮血頓時湧出。

男人被幾名保安死死摁住。

卓一為疏散了現場的媒體和歌迷,報了警,警察很快便到。他看見謝灼手臂上的傷,“阿灼,你沒事吧?”

謝灼說:“沒事,被劃了一下。”

-

傷口不深,到醫院簡單包紮好,卓一為和謝灼在病房內跟隨行的警察做筆錄,門口被人敲了敲。

柳淼淼擰眉站在門外,匆匆趕來的,氣息還有些微喘。

警察道:“暫時沒什麼問題了,如果還有其他需要補充的,我們再聯係你。”

謝灼點了下頭。

卓一為借尿遁溜出了病房,把空間留給他們。

麵前男人禮服外套上還有血跡,右臂襯衫被劃開了一大道口子,裹著厚厚一層紗布,有隱隱血色從裡麵滲出。

柳淼淼臉色很難看:“怎麼會這樣?”

謝灼拉著她在沙發坐下,攬過她的腰,安撫地吻她:“沒事了,彆怕。”

柳淼淼顯然不是容易被敷衍過去的人,她避開這男人向來擅長的溫柔攻勢,“到底為什麼會出現粉絲挾刀傷人的事?”

謝灼說:“淼淼,五年前我去火場找過你,當時我遇上了一個男人,我懷疑今天簽售會上的這個男人,就是當年的縱火犯。”

柳淼淼一怔,隨之眉頭擰得更深,“……你早就知道當年酒店失火不是意外?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怕你擔心,何況我之前並不能確認——”他話沒說完,柳淼淼卻倏然站起來,情緒略微激動。

“我說過不希望你卷進我們家的事!”

謝灼問:“你和我,一定要分得這麼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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