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把小蘿卜頭們送回學校已經是傍晚。下車前, 老師慣例囑咐大家回家要寫一篇郊遊心得，放學路上注意安全之類。
小蘿卜頭們一擁而散，鑽進各自來接送的家長懷中。
放學外加下班高峰期, 校外馬路車流擁堵。小謝灼家距離學校不遠，一般是步行回家。不過自從有了小女朋友，他都是先送小女朋友回家, 然後再自己回去。
穿過縱橫交錯的立交橋底，繁華高樓被拋諸腦後，下班行人往來匆匆，神色或平淡, 或忙碌, 或疲憊。
市場檔主趕著最後一波人流把今天剩下的肉菜賣掉, 大大小小的攤子擺得到處都是。叫賣聲不絕於耳。
成色稍好的放在一堆，被人撿剩下的放在另一堆, 賤賣出售。
拐進小巷裡，嘈雜聲音漸漸變得遙遠虛無。這邊地方較偏，晚上出行的人很少。路燈時好時壞, 到處都昏昏暗暗的。
兩人在一棟低矮的房子前停下，淼淼在小本子上寫：【我到了。】
小謝灼說：“明天早上我在巷口等你上學, 還是那個時間。”
“我回家了哦。”小謝灼衝她擺擺手，正轉身，衣擺卻被她攥住。
女孩子眼瞳烏黑，路燈微亮的色澤滑進她的眼睛，像一塊漂亮的黑瑪瑙。
小謝灼問：“怎麼了？”
淼淼抿抿唇, 想和他說點什麼，二樓傳來聲音。
小謝灼站的地方光線不好，看不太清。柳景誠走出陽台時便隻看見女兒的小腦袋，喊道：“淼淼，回家吃飯了。”
淼淼往上看了眼，跟小謝灼解釋道：【他是我爸爸。】
小謝灼點點頭，說：“那你快回去吧，你爸爸在喊你呢。”
男孩子轉身走了，淼淼微愣，下意識啟唇：“等……”
她隻發出了個很弱的音節，男孩子沒聽見。樓底大門打開，柳景誠走過來抱起她，溫和道：“在樓下傻站著乾什麼呢，天黑了外頭會有大老虎來把你叼走，還不回家。”
淼淼被柳景誠舉高高的抱在懷裡，目光一直隨著男孩子離開的方向。他拐了個彎，徹底消失在巷口了。
“阿爸，我們明天就要搬走了嗎？”她問。
柳景誠抱著淼淼往樓上走，“明天阿爸送你回學校，然後去老師那兒給你辦手續，你乖乖的，知道嗎？”
淼淼想起剛才男孩子跟她說，他明天早上還會在巷子口等她。
每天都是那個時間，他會在巷口等她一起上學。
可她都還沒來及告訴他呢，她明天就要走了。
淼淼垂下眸子，輕聲說：“知道了，我會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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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小謝灼沒等到人。
小謝灼繞到淼淼家樓下，樓底大門緊鎖，他沒辦法進去。朝上望，二樓內也沒有人聲和電視聲，看著像是沒有人。
一直等到七點二十，小謝灼自己一個人回了學校。
他心裡正覺得奇怪，經過老師辦公室時，看見裡麵有個熟悉的小身影。
女孩子被父親牽著，乖巧安靜地站在辦公桌旁邊。男人很年輕英俊的樣子，一臉溫和，正和老師說些什麼。
小謝灼走近了，隱約聽見男人和老師交談聲：
“這段時間麻煩您的照顧了。”柳景誠說。
班主任和氣道：“沒有沒有，孩子在學校挺乖的，沒什麼麻煩不麻煩。”
柳景誠淡笑說：“孩子的轉學手續還得辛苦您了。”
轉學？
小謝灼微皺了眉。
女孩子安靜站在一旁，像是在發呆，神情平淡默然，應該早已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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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景誠隨班主任去辦手續，淼淼便自己回教室收拾東西。
她把抽屜裡的課本拿出來，在桌麵摞整齊，然後放進書包裡。
過程平靜，沒什麼表情。
像在發呆，又像魂遊九霄雲外。
快上課了，數學老師抱著課本走進來，讓大家把書本翻到第38頁。
反正她也要走了，也沒聽，獨自站在桌邊收拾東西。
班上的同學也沒人留意到她這邊。
收拾好東西，拉上拉鏈。
忽地，座位旁的玻璃窗被人輕輕敲了敲。
淼淼一怔，側眸望去。
男孩子站在外邊窗台，神情有些著急，他做了個開窗的手勢，有話跟她說。
淼淼把書包放下，走過去拉開窗。
這裡雖然是一樓，但窗台高，男孩子身高不夠，是踩著外頭花壇邊緣墊腳站上來的。他趴在窗邊，皺眉問她：“我早上經過辦公室，你爸爸說你要轉學了？”
淼淼心裡有些虛，到底不是主動和他說的。怕他生氣。
她垂下眸，慢吞吞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