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2 / 2)

對方整個人朝後被踹進沙地跑道裡,碰了一臉的泥灰,見得不到好處,便慌張跑走了。

她漸漸能看清楚東西了。他模樣一點一點變得清晰起來,柳淼淼抬頭,看見他怒極而眼尾有些發紅的眼睛。

印象中他一直是斯文乾淨的樣子,話不多,還很容易害羞,是那種典型嘴巴上喊著雅蠛蝶雅蠛蝶但實際上很容易推倒的類型。

這還是柳淼淼頭一回看見謝灼那麼生氣。

柳淼淼意識到謝灼的手正扶托在自己腰上,下意識想從他懷裡掙脫,這個本能的小動作似乎引得對方更加生氣,手腕力度加重,將她扣回懷裡。

謝灼聲音發狠,俯身在她耳邊咬牙說:“你要是再亂跑,我就打斷你腿。”

柳淼淼:“……”

這人畫風突然變霸道是怎麼回事。

她的態度柔軟下來,眼睫向下一壓,聲音委委屈屈:“……阿灼,我衣服破了。”

謝灼:“……”

後知後覺的,一片懊惱的紅色緩緩從脖子根染上耳朵。

女孩子哪裡還有剛才的恐懼失措,狹長上翹的狐狸眼彎出促狹的弧,瞳仁裡亮得誘人,分明是在故意戲弄他。

謝灼用力咬了咬下頜,從包裡拿出外套披在她身上,“衣服穿好,跟我回家。”

他比她高得多,寬鬆的校服外套像個大罩子一樣將她整個人裹了起來,衣擺蓋到大腿中段,可以直接當成裙子穿。

柳淼淼拎著他外套領子,鼻尖好奇地嗅了嗅。

他的衣服有和他身上一樣的,淺淡好聞的薄荷香味兒。

謝灼看著她拎著自己衣領嗅來嗅去,冷臉問:“柳淼淼你屬狗的?”

柳淼淼揚起下巴,眉梢一挑,“我聞聞看呀,看看這衣服是不是和你身上一樣香。”

謝灼:“……”

他根本不知道她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她是不是根本沒有意識到如果剛才他再晚來一步,事情到底會有多嚴重。

謝灼深吸一口氣,感覺額頭上的青筋在跳,徑直轉身走向馬路旁等候的計程車。

拉開車門,回頭見女孩子還一動不動地杵在原地,他沉聲說:“站那乾什麼,上車。”

她身上裹著他的衣服,雖然生得還算高挑,但骨架子實在不屬於粗壯那一掛,外加身材很纖細,安靜不說話的時候很有乖巧的欺騙性。

柳淼淼低眉垂目地,像條小尾巴一樣跟在謝灼身後上了車。

這人上車後除了對司機吩咐了目的地,半句話也沒再跟她說。

一路望著窗外,下頜線條繃得很緊,薄唇不爽地抿著,一副標準的撲克臉。

看來氣得不輕。

柳淼淼穿著他的外套,長長的袖管遮住了她的手背,隻露出一點點指尖。

她用露在袖管外麵那一小截手指頭戳了戳他胳膊,“阿灼?”

女孩子聲音很輕,像顆烘烤過的棉花糖,酥中帶軟,尾調輕柔,討好的意味很濃。

然而這塊木頭還是一動不動,甚至往門邊的方向更加挪了一點兒,和她拉開距離,像是要跟她劃清界限似的。

柳淼淼索性抬起屁股,啪嘰一下坐到他旁邊,臉蛋兒湊過去,“阿灼,你生氣啦?”

謝灼依然沒回頭,隻是冷淡地應了聲:“沒生氣。”

柳淼淼純真無害地看著他:“你在生氣。”

“我沒有。”

“你騙人,你的臉明明比臭水溝裡的石頭還臭。”

“……”

這人哄人就是這麼哄的???

謝灼真他媽覺得自己遲早被她活生生氣死。

柳淼淼乖乖垂下腦袋,手指過去扯了扯他的衣擺,聲音低軟:“阿灼,你不要生氣了,我錯了。”

謝灼這才扭頭看她,眉頭蹙著,“你哪錯了?”

柳淼淼繼續做個低頭認錯的小學生,這次聲音更委屈,還夾了點兒煞有其事的哭腔:“哪裡都錯了。”

謝灼:“……”

謝灼本想開口說點兒什麼,看見她這副委屈巴巴眼淚下一秒就要掉下來的樣子,心窩像被人猛地揍了一拳,悶得慌。

他徒勞地啟了唇,一股火氣卡在喉嚨不上不下,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麵前的人沉默太久,柳淼淼悄悄抬頭瞄他一眼,視線卻正好被他抓包。他眼裡神情很複雜,臉色似乎更難看了。

半晌他才開口,嗓音有點發澀:“柳淼淼,你到底能不能認真一點?”

柳淼淼歪了歪腦袋,大眼睛眨巴著:“我很認真啊。”

“……”

謝灼重重吸了一口氣,重新扭頭看向窗外,聲音很低:“……算了。”

-

黎欣幾乎是連滾帶爬逃著出馬場的。

她本來隻想著找人給那個柳三水一點教訓,揍她一頓嚇一嚇她,撒個氣事情也就罷了。哪知道那匹馬會突然失控,場麵鬨得一發不可收拾。

還險些搞出人命來。

黎欣一路上心神不寧,進門裴子妤喊了她好幾聲都沒聽見。

廚房準備好飯菜,黎欣接碗的時候還在出神想著剛才馬場的事,手沒抓穩,瓷碗劈裡啪啦碎了一地。

清脆的碎裂聲驚得她身體猛地一顫。

黎婉珍皺眉:“你這孩子怎麼了,今晚失魂落魄的?”

黎欣本來就有點畏懼黎婉珍,怕她責罵自己,趕緊白著臉搖頭說:“……不好意思啊小姨。”

她想彎腰收拾地上碎碗的瓷片,黎婉珍製止了她:“這些事讓傭人做就好了,萬一傷著手怎麼辦。”黎婉珍吩咐道,“楊姐,你再去拿一副碗筷出來。”

黎氏企業在城內傳統行業中也算是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黎婉珍的父親黎宏最早是個農村出來的擦鞋匠,幾十年前做鞋模白手起家,一路將公司做到上市,到了黎婉珍這一輩,家境已經十分富裕。

然而黎宏隻有兩個女兒,小女兒黎婉寧,也就是黎欣的母親,生性懦弱,沒有經商天賦,於是家族生意的擔子便全落到了黎婉珍的肩膀上。

黎婉珍接管黎氏企業十多年,竟也一路做得風生水起,由於性格強勢尖銳,無論在公司還是在家中,向來習慣手握最大的話語權,人人敬畏。

一屋子人圍著圓桌坐下,黎婉珍今天剛從外地回來,麵上卻絲毫沒有長途跋涉奔波勞碌的疲憊。

黎婉珍最先啟筷,其他人才跟著動筷子。飯桌上很安靜,隻有她開口詢問裴子妤的聲音:“馬上就月考了,複習得怎麼樣?”

裴子妤垂眸細細嚼著嘴裡的飯菜,輕聲應道:“都複習好了。”

“嗯。”黎婉珍心思倒不在這件事上,裴子妤在校學習情況向來不需要她操心,大多也隻是隨口一問。

她想問的是另一件事,“你暑假的時候去香港馬場了?”

裴子妤頓了頓,知道管家會在黎婉珍外出時和她彙報家中事務,無論大小,每個人的行蹤,黎婉珍都必須時刻掌握。

雖然心裡有些不舒服,但裴子妤從小就不會和母親爭辯什麼,隻是低低地應了聲“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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