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親威嚴下夾縫求生, 平安無事地活到了三歲的機靈鬼小芯芯, 早已把母親的性子摸了個透徹。隻要母上大人彈彈眉毛，她就知道柳淼淼是想誇她還是想揍她了。
此刻小芯芯求生欲很強地道：“媽媽，你不要生氣。”
“芯芯給你講個睡前故事吧。”
柳淼淼眉梢一挑，看著自己女兒揮動著小短腿一骨碌翻下床, 跑到書架那邊，搬來一張小板凳站上去, 踮著腳尖從架子上抽出一本睡前故事書。
她翻到之前爸爸給她講的那一頁，擰起眉, 像個小大人一樣認真地說：“我給媽媽講個《睡美人》的故事。”
柳淼淼：“這故事我聽過了，你爸小時候給我講過。”
小芯芯：“那就再聽一遍。”
柳淼淼：“……”
孩子還小, 字還認不全, 碰上不認識的字，就全用“叉叉”代替。
小芯芯一本正經地給媽媽講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叉叉裡住著一位叉叉公主, 她叉叉, 叉叉叉, 後來……叉叉……”
柳淼淼：“……”
這講的啥玩意。
滿屏馬賽克的睡前故事在柳淼淼的腦海裡回蕩。因為生字太多，小孩子念得困難, 並且無限重複著“叉叉”，讓人聽得雲裡霧裡。
沒一會兒柳淼淼便來了困意，大大打了個哈欠，倚在床頭昏睡過去。
等小芯芯好不容易把故事講完，柳淼淼已經睡熟了。
客廳隱約有腳步聲傳來, 小芯芯知道是爸爸回來了，輕手輕腳地繞過柳淼淼跑下床開門。
“爸爸！”
謝灼把她抱起來，額頭抵著她的，溫聲問：“芯芯怎麼還不睡覺？媽媽呢？”
“噓。”小芯芯將食指抵在唇間，嘟起嘴巴悄聲說，“媽媽被我哄睡著了。”
她指了指柳淼淼那邊，“爸爸你要小聲一點哦。”
謝灼側目看了眼，柳淼淼倚在孩子床頭睡得正香呢。
他放輕聲道：“嗯，媽媽累了，不能吵醒媽媽。”
謝灼把女兒放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摸摸她腦袋，“很晚了，芯芯該睡覺了。”
小芯芯乖乖點頭道：“爸爸晚安。”
“晚安。”謝灼輕聲對女兒說。然後走到床頭，動作很輕地抱起熟睡中的妻子，關了燈，從孩子的臥室出去。
柳淼淼睡得迷迷糊糊的，隱約感覺被人抱在懷裡，迷蒙地睜開眼，發現是謝灼回來了。
她揉揉眼道：“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要下周嗎？”
謝灼抱她上床，揉揉她腦後的發絲，嗓音清潤溫和，“提前拍完就提前回來了。”
“……噢。”柳淼淼伸手環他脖子，腦袋安然地擱在他頸窩那兒，丈夫在，她便還像少女時期那般對他撒嬌，“你女兒欺負我。”
謝灼低笑，“這世界上還有人能欺負我的淼淼？”
柳淼淼哼道：“你女兒就跟你一樣壞。”
兩人隔了半個月未見，自然是想得慌。謝灼埋頭親吻妻子，唇隙間繾綣：“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讓孩子哄你睡覺。”
柳淼淼不滿：“你現在就是有了女兒忘了她娘，儘幫你女兒說話。”
謝灼笑裡含笑，不語。
柳淼淼瞪他：“笑什麼？”
謝灼依然沒說話，眼裡笑意加深，樂意看她這樣吃自己女兒的醋。
柳淼淼作勢起身，憤憤道：“你們父女倆合起來欺負我。我要離家出走！”
謝灼笑問：“往哪兒跑？你老公孩子不要了？”
柳淼淼：“不要了。老公再找，孩子再生。”
謝灼牽著她手腕將她帶回懷裡，埋頭咬她耳朵，“行啊。你儘管跑，讓我逮住了就打斷你腿。”
柳淼淼：“你忍心？”
謝灼：“忍心。”
柳淼淼氣得哇一聲叫，撲上去咬他。
兩人抱在床上鬨騰了好一會兒，都氣喘籲籲的。柳淼淼人在他身下，臉頰染著嬌紅。她抬眸，對上男人清黑溫柔的眼。
裡麵映著她的模樣。
柳淼淼忽說：“時間過得好快，轉眼孩子都要上幼兒園了。”
謝灼翻了個身躺在她旁邊，伸出一隻胳膊給妻子枕著。
她在他懷裡。他撫著她柔軟的發，也有些出神地道：“嗯，是過得很快。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有這樣的感覺。”
-
小芯芯上幼兒園了。
白天孩子不在家，在學校有老師悉心照顧，又有了小同伴玩耍，小芯芯的日常生活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柳淼淼和謝灼兩人突然感覺空出了大半時間，沒孩子在身邊纏著，耳根子也清淨不少，一時竟有些不習慣。
那日情人節，柳淼淼和謝灼本想忙裡偷閒溜出去約個會，前腳剛出門呢，謝灼便接到幼兒園老師的電話。
他接通聽了幾句，眉心微微擰起。
柳淼淼問：“怎麼了？”
掛斷電話，謝灼摳了下眉毛，不知是無奈還是好笑地說：“老師說芯芯在學校交男朋友。”
柳淼淼：“蛤？”
小鬼頭又在學校闖禍了，原定好情人節的約會也自然泡湯。兩人從家裡出來便風風火火趕往幼兒園。
一進課室，謝灼便看見女兒靠黑板旁邊站著，低眉順目的，一副剛剛挨完訓可憐兮兮的模樣。
見謝灼來了，小芯芯像看到救星般徑直撲進他懷裡：“爸爸！”
謝灼蹲下身，來到和她身高齊平的位置，肅問：“跟爸爸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芯芯支吾著：“我……”
柳淼淼：“老師怎麼跟我們說，你在學校偷偷交男朋友？你才幾歲，知道男朋友是什麼嗎？”
小芯芯抿抿唇，眼眶一紅，委屈得都要哭了。她伸出一根胖乎乎的手指頭，指著他們身後某處，溫吞地說：“呐……”
柳淼淼和謝灼同時回頭，才發現教室後頭整齊站著一排小男生，四五個，同樣一副犯了錯自覺等待挨訓的模樣。
小芯芯抬眸飛快地瞄一眼父母臉色，又做賊心虛般迅速垂下腦袋，低聲說：“我的男朋友……們。”
柳淼淼：“……”
謝灼：“……”
小芯芯委委屈屈道：“下午活動課他們來找我玩，芯芯不知道要跟誰玩，芯芯每個都想要，可他們說隻能選一個，芯芯沒想好，就說一天換著一個玩，然後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就打起來了。”
柳淼淼：“……”
謝灼：“……”
老師在旁歎氣道：“孩子家長，事情就是這樣了。”
謝灼沉默三秒，勾起某些不太爽快的回憶，麵無表情地扭頭看柳淼淼：“一天換著一個玩……果然是你親生孩子。”
柳淼淼：“……”
柳淼淼一慫，感覺膝蓋中箭，努力挽尊道：“……我從良好久了，早就不乾這事兒了。”
謝灼輕哼。看小芯芯還垂著腦袋委屈巴巴地站在那兒呢。他摸摸孩子腦袋，溫聲訓導道：“小的時候爸爸怎麼跟你說的，人家邀請你去玩，要是你不想去，應該給人一個明確答複，這是禮貌。要是人家不想一起玩，你也不能強迫，給人造成麻煩。”
小芯芯悶悶地道：“……噢。爸爸，我知道錯了。”
孩子還小，小朋友之間的男女朋友關係大多是過家家的性質，口頭鬨著玩兒，也不能當真。
加上本身也不是什麼大事，小芯芯和那幾個小男生向老師再三保證以後不會再犯同樣的事後，謝灼和柳淼淼便牽著孩子出來了。
孩子在幼兒園鬨了一天，剛才被老師罰站又受了驚嚇，現下已經有點累了，上車不一會兒便歪著腦袋睡去。
謝灼在開車，柳淼淼抱著孩子。小小的臉蛋小小的嘴巴和鼻子，長長翹翹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平時老喜歡黏著他們嘀嘀咕咕個沒完，像隻聒噪的小喇叭。現在睡著了，倒很具有斯文安靜的欺騙性。
父母優越的基因擺在那，小芯芯長大了肯定免不了是個美人坯子，得惹很多桃花債。
柳淼淼忽地輕歎一聲：“我就希望這點她不要像我。”
謝灼知道她講的是什麼，也沒在意，微微牽唇道：“現在倒是很有覺悟了。”
柳淼淼難得沒駁嘴。她想起以前的事，輕聲道：“要是我以前不那樣，我們也不會繞了那麼多彎路。你也……”
男人的手覆在她手背上。寬大，頎長，溫暖。輕輕一握。
謝灼看著她，認真地說：“你現在在我身邊就夠了。”
柳淼淼目光落在他手背那片淡色的疤痕，是那年為她闖火場時留下的痕跡。多年過去，顏色已經變得很淡，外人不仔細瞧便不會留意。
這是獨屬於，他們之間小小的秘密。
她纖細的指一根根纏上他的，與他緊緊地十指交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