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年代文裡的炮灰後媽(十四) 番外……(2 / 2)

他想,江淩風一定是喝醉了,才會在那裡一遍遍地重複著:“我等你,不論多久,我都等你,蘇卿夢……”

儘管宿醉,江淩風第二天還是起了一個大早,他把楊家的鑰匙交給了李建華,“我那間你隨便安排,隻是楊家那間還請為我留著。”

李建華對上他黑漆漆的眼睛,答應了下來,在他走後,像是隨意地問了一聲身邊的人:“江師長是不是很久沒有笑過了?”

身邊的人回答:“江師長本來就很嚴肅,不大笑。”

李建華點點頭:“是啊,他本來就是個嚴肅的人。”

隻是因為蘇卿夢而變得愛笑了起來,現在也不過是恢複原本的樣子而已,可是真的恢複了嗎?

江淩風到了海城之後,既沒有找喬繼紅,也沒有去找楊東明,三個人明明在同一個城市,卻像三根平行線一樣,因為少了蘇卿夢而失去了交集。

江淩風在海城很忙,但依舊會在每個月抽出一天去看文工團的演出,他的座位依舊是第一排靠近舞台的地方。

海城的舞台比起南疆島的要氣派很多,也要更大,文工團的服飾也更精致。

但江淩風總覺得即便是這樣,蘇卿夢也看不上這些,她對東西總是挑剔得很,等有空了,他要去海城市區的大舞台看看。

好不容易休假的時候,他還跟著這邊炊事班班長學了幾道菜。

炊事班班長誇他:“首長這廚藝,哪家姑娘要是嫁給您,可真是有口福。”

江淩風吃過之後,覺得比起喬繼紅做的還是差了一點,蘇卿夢的嘴巴被喬繼紅養刁了,這樣的味道還是會被她嫌棄的。

月底的時候,江淩風依舊抽空去看了文工團最新排的舞劇,隻是散場的時候,一個不認識的姑娘突然跑到了他的麵前,笑著問:“江師長,他們都說你喜歡我,還特意為我去學了廚藝。”

姑娘笑得恣意,眉眼間儘是自信的光芒。

江淩風隻淡淡地說:“身為軍人不能道聽途說。”

跟著他一起來海城的小張對他說,這是海城文工團的首席。

他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自此之後,便再也沒有去過文工團,軍區司令找他談話:“你真對人家姑娘沒意思?”

江淩風搖了搖頭,止住軍區司令想要為他介紹對象的心,說:“我答應過一個人,要等她。”

既然江淩風有心上人了,軍區司令也不好強人所難,隻是一年又一年過去了,他始終孑然一身。

時間過得很快,進入了八十年代,華國改革開放,像海城這樣濱江大城市首當其衝,走在了時代的前段,越來越多新穎的東西湧進來。

江淩風也終於去了一次市區的大舞台,在那裡看到了蘇卿夢曾經畫過的舞裙,蓬蓬的紗裙,穿在蘇卿夢身上一定很漂亮。

他厚著臉皮去後台,向舞團買下了這條舞裙。

在經過市區的時候,他還特意經過了婚紗店,定製了一身西裝和潔白的婚紗,店員問他想要多長的頭紗時,他沒有猶豫選了最長最華麗的那一款。

江淩風在海城的第十年,被任命為軍區司令。

前任軍區司令退休的時候,和他閒聊了幾句,不可避免地聊到他的人身大事:“小江啊,你都等了那麼久了,既然等不到,就不要再等了。”

江淩風沉默了一下,還是說:“我等她。”

前任軍區司令欲言又止,他和李建華了解過情況,在對上江淩風那雙深得可怕的眼睛,他也隻能無奈地搖搖頭。

江淩風死在成為軍區司令的第三年,他其實已經不年輕了,四十五歲,隻是離喬繼紅說的五十年還差了整整三十七年。

他是為了救人而死。

這些年,他養成了習慣,要是有空就會去城區的大舞台看舞劇,改革開放之後,舞團跳的舞也越來越多樣化,漂亮的舞衣也越來越多,他若是看到適合蘇卿夢的也總是會為她留一件。

然而舞劇看到一半,卻突然起了大火,他坐的位置離安全出口很近,但是場內有近千名觀眾,他一個軍人總是要在關鍵時刻站出來。

在消防隊來之前,他一邊組織著觀眾有序逃生,一邊組織人撲火,就在所有人都逃離火場的時候,突然間一個母親哭喊著她的孩子被人群衝散了。

江淩風逆著人群,又一次回到了火場,他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嚇傻了的小姑娘。

他沒有猶豫,抱起小姑娘就往外跑,隻是屋頂上高大的水晶燈沉沉砸下來,他用儘全力將小姑娘推了出去,而自己卻沒有避開……

江淩風死後,部隊通知了楊東明,雖然這麼多年他們不曾聯係,但是在關係上,他們還是養父子的關係。

楊東明收到消息的時候愣住,不過從年少時期最初與父母的彆離到蘇卿夢悄無聲息地離去,他大約對這樣的生離死彆早已麻木。

這些年,其實他有遠遠地看到過江淩風,在海城的大舞台。

年少時,蘇卿夢曾經答應他,以後等她去大舞台跳舞的時候就送票給他,蘇卿夢終究是食言了,在工作之後,他常常會想起這一句承諾,他想,他是遺憾的——

他從不曾看過蘇卿夢在舞台上的樣子。

他隻能一遍遍走進大舞台,想象著如果台上的人是蘇卿夢又會是怎樣一番模樣,可他想象的再多,終究不是親眼看到。

在幾次看到江淩風的背影之後,他也就漸漸不去大舞台了,卻沒有想到再聽到江淩風的消息,是死訊。

楊東明去遺體告彆的時候,威嚴的軍人靜靜地躺在棺材裡,一向嚴肅的臉竟帶著難得的笑容,周圍擺著的鮮花遮擋住了他被燒得麵目全非的背,隻是臉上依舊有一點殘留的痕跡。

楊東明說:“臉上的痕跡能遮住嗎?她這人挑剔得要死,江叔這樣去見她,她會嫌棄的。”

“首長的遺願是將他的骨灰帶回南疆島,撒在當初蘇同誌出事的那片海域。”小張對楊東明說。

楊東明並不意外,隻是在去往江淩風住處收拾遺物的時候,他見到了江淩風收集的舞衣和那件定製的白色婚紗,沉默地站了許久,才輕輕地說了一聲:“我不如你。”

他帶著江淩風的骨灰,以及沉重的舞衣和婚紗,時隔十三年,重回南疆島。

南疆島的變化不如海城大,從前那條他騎自行車帶蘇卿夢的路也還在。

李建華已經退居二線,他把保管了多年的鑰匙交到楊東明手裡,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淩風特意囑咐我留著的,現在交給你了。”

楊家老房子的一切都保留著原本的樣子,包括被蘇卿夢改成練舞房的大廳,那個夏天江淩風修過窗戶的痕跡。

恍惚間,楊東明似乎看到了,蘇卿夢穿著潔白的睡衣,高舉著洋油燈,嬌嬌地說著:“快點,我這樣舉著好累的。”

崩潰來得有些猝不及防。

楊東明忽然就覺得難以忍受,蹲下身,痛哭起來。

在出海撒骨灰的那天,楊東明見到了風塵仆仆趕過來的喬繼紅,快四十的她眉眼間也染了風霜,更多出了職場女性的乾練。

她和楊東明一起撒了江淩風的骨灰,說:“不久前,他曾經給我寄了一份信。”

楊東明看向她。

喬繼紅盯著平靜的海麵,回想著信中的內容,彼時被她拿來自我安慰的話竟成為江淩風這些年堅持下去的信仰。

江淩風說如果他到不了她所說的二十一世紀,請她務必要阻止那時候的蘇卿夢回到七十年代——

他希望蘇卿夢能好好地活著,不管是在哪裡。

喬繼紅的淚水順著臉頰一點一點滴落,她不知道江淩風是不是有所預感才特意寫了這封信給她,她卻是終於知道,原來這個沉穩的男人比他們所有人愛得都要深沉一些。

明明到如今,她都不能確定蘇卿夢是不是她的公主。

喬繼紅想,隻要阻止二十一世紀的她回到七十年代,命運應該就會改變,不管蘇卿夢是不是她的公主,她都希望蘇卿夢能好好活著,不管在哪裡。

“楊東明,或許我的話很荒謬,但是請你相信我接下來的話,我來自於距離如今還有三十七年的2023年,想要改變卿夢早死的命運,就去改變2023年喬繼紅的命運,如果我活不到那個時候,請你幫我們完成心願。”

喬繼紅將三十七年後自己的詳細地址和那天穿越發生的意外一五一十告訴楊東明,就像江淩風似乎意識到自己活不久了就將任務交到她手上一樣,而她將任務托付到了楊東明的手上。

楊東明靜靜地看著平靜的海麵,又一次回頭看了一眼南疆島,仿佛還能看到那個戴著草帽又打著傘的姑娘從自行車上跳下,輕輕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江淩風走後,時間依舊還在繼續,一直到了二十一世紀。

那是平平無奇的一天,年輕的喬繼紅匆匆走在車水馬龍的海城街頭,一輛轎車突然失控朝著人群撞過來。

她隻感受到背後有人用儘全力推了她一把,再回頭是一位老者代替她躺在了血泊裡……

她怔怔看著,她要感激老者的,卻又覺得冥冥之中有什麼被徹底改變了……

“劇情嚴重出錯,B世界無法繼續循環,B世界坍塌……”

躺在病床上的高大男人被嘈雜的聲音吵醒,他緩緩睜開了眼睛,一旁的年輕人驚喜地喊道:“首長醒了!首長醒了!”

江淩風盯著蒼白的天花板有些恍惚,他似乎睡了很久,南柯一夢,予卿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