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七章 物歸原主(2 / 2)

白十九:“……”

這學人精。

不遠處正堪堪躲過女帝攻擊的陸遙遙聽到他們的聲音一噎。

天命令完成掉落的機緣並不是誰解決了擾亂天道因果的罪魁禍首,誰才能得到。

但是機緣會因為動手的人而有所不同。

若是白十九完成天命令,那掉落的十有八九是契合他的體質和屬性的機緣。那麼這個機緣對少年來說可能是好東西,但給了旁人那就可能毫無用處。

這便相當於吾之蜜糖,彼之□□。

所以女帝必須陸遙遙動手才行。

儘管知道他們是為將機緣給她,但是看著他們這樣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樣子還是有些鬱悶。

“誒!陸遙,你這不行啊!你躲什麼?直接朝她腦門錘啊!要是我,直接一拳把她腦漿都給錘出來了!”

大哥,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是力能扛鼎,金剛芭比嗎!

“師弟!用鎖魂術!把她鎖住!”

師兄,我才築基!鎖魂術那麼高級的術法我還不會啊!

陸遙遙一邊應對著女帝的攻擊,一邊在腦海中瘋狂吐槽。

更是在看到他們竟席地而坐吃起了果子後,一口氣險些沒上來。

“你在看哪裡?”

陸遙遙心下一驚,女帝不知何時瞬身來到了她的身後,長劍凜冽,要不是她躲得快都要把她頭皮給削掉。

女帝的身手不差,甚至可以用好來評價。

她雖是一介凡人,但習武多年,加上任知秋幫她淬體,已達到了陸地神仙境。

陸地神仙境本就隻差一步便可入道修行,如今有了金丹加持,她的速度和力量更是成幾何倍上升。

本來陸遙遙還想著她剛融金丹褪去凡身,需要一段適應的時間,不想她竟毫無影響。

“火樹銀花,焚!”

巨大的火光如晝,陸遙遙的頭發都燎斷了一截。

她頗為意外,“你怎麼會禦火術?”

女帝:“這有什麼意外的?”

“任知秋那個蠢貨想要與朕一同修道長生,教了朕很多術法。隻是朕以前隻會口訣沒有靈力而已。”

“還有這個。”

她鳳目微眯,手腕一動,銀白的劍身映照在陸遙遙的眉眼。

“嘀嗒。”有水聲。

是水係術法?

“不是水,是鏡。”

陸遙遙順著聲音看去,光滑的劍麵蕩漾著漣漪層層,偏偏上麵沒有一點水紋。

女帝的身影也似乎在漣漪之中隱約朦朧。

“浮生若夢,水月鏡花。”

話音剛落,無數的鏡麵出現在了四周。

天上是鏡,地麵是鏡,四麵八方全部都是鏡子。

陸遙遙站在鏡外,裡麵是女帝。

她將自己藏匿在了鏡中。

外麵的白十九看到女帝施術的瞬間立刻坐直了身子。

聞浩然雖不知道這是什麼術法,在感覺到陸遙遙的氣息被封印在了裡麵後心下一凝。

“這是你們之前去天宇宮外麵布的那個鏡花水月陣嗎?”

“不是,好像是個幻陣。”

他壓著唇角,神色頗為複雜,“不對,是個迷陣。”

迷陣並非幻陣,幻陣指虛幻,前者卻是真實的。

所見真實,所困也是真實。

一旦修者在迷陣之中迷失了自我,輕則意識混亂,癡傻瘋癲,重則走火入魔。

它比幻陣生心魔還要可怕,因為它是一種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攻擊。

白十九沒有吃果子的心情了。

“嘖,真是什麼樣的鍋配什麼樣的蓋,任知秋是個什麼東西,他的情劫也是個什麼東西。”

聞浩然不大明白白十九這話什麼意思。

“怎麼了?這迷陣也出自任知秋的手筆?”

白十九:“不是。”

他臉色不大好看地說道:“任知秋再神通廣大也算不到他死後的天機,是女帝。她恐怕早就猜到了這次入歸墟尋機緣的是陸遙,所以特意布了這個迷陣。”

一旦入迷陣者,似入生死局。

布陣者和入陣者的神魂都會封鎖在其中,唯有一方身死才能破陣而出。

旁人若是強行破陣進去救人,那陣便會立刻崩潰,鎖在裡麵的兩人都會死。

女帝這麼做為的就是不讓他們插手。

聞浩然也放下了快要送進嘴裡的靈果,看向迷陣方向。

“如此,能不能出來隻有看師弟自己了。”

……

陸遙遙也發現了這陣法和普通陣法不大一樣。

她的神魂似乎隻能在這方陣中活動,如果稍微探出去一點,下一秒就會被彈回來。

鏡麵漣漪漸起,女帝的臉出現在距離她最近的一麵鏡中。

“朕知道你想殺了朕取機緣。”

下一秒,她的臉又出現在另一麵鏡子。

“本來按照計劃,就算任知秋身死,朕用他的金丹脫離凡體,然後再殺了你們,朕也能逆天改命踏入仙途。”

她的聲音出現在了陸遙遙身後。

“可是誰知道他自詡算無遺漏,卻算錯了那少年的修為。”

她說的那個少年很明顯是白十九。

聞浩然雖然修為在金丹初期,比結丹巔峰的女帝高,可他隻是一縷神魂,並不是她的對手。

若白十九不是一步元嬰,隻是堪堪金丹,那麼在和任知秋交戰這麼久,耗費了那麼多靈力後,女帝的確有一定取勝的把握。

女帝提起這裡語氣頗為可惜。

“都怪他太弱了,修行了三百年竟然還隻在元嬰。如果他再強一點,朕融了這顆金丹修為沒準能夠更高。也不至於這般被動。”

“唉,看來續了二十年命數,最終還是沒能逃過天命。”

她話鋒一轉,鏡麵中的頭突然伸了出來,在距離陸遙遙毫厘之間停住。

兩人四目相對,女帝鳳目靜如死水。

“不過死前能拉一個墊背的也不錯。”

出陣之後白十九他們一定會對她動殺手,在此之前,她要陸遙遙先死。

陸遙遙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趕緊後仰和對方拉開距離。

漣漪平複,女帝的身影再次隱匿在了鏡中。

她不敢放鬆,握著劍柄警惕留意著四周。

“嘩啦!”

似水聲似鏡碎的聲音響起,鏡子碎了。

無數鏡片如刀往陸遙遙這邊飛來。

她下意識引劍去擋,天上的那麵鏡子失重壓了過來。

陸遙遙揮斬過去。

鏡子被劃了一道裂痕,下一秒,她的手臂一痛,出現了同樣長短深淺的劍痕。

怎麼回事?為什麼砍鏡子她會受傷?

她抬眸看向那麵鏡子,發現先前裡麵隻映照女帝身影的鏡子此時自己也出現在了其中。

鏡子將她的身魂給鎖在了裡麵。

這就有些麻煩了。

鏡子會攻擊人,但是她不能貿然攻擊鏡子。

那就隻有攻擊女帝了。

陸遙遙眯了眯眼睛,屏住呼吸感知著她的氣息。

在後麵!

她反手引劍砍去,不想又是一道傷痕出現在了身上。

“你在往哪兒砍?”

女帝的聲音,不,準確來說無數道聲音。

陸遙遙心下一驚,抬頭一看,鏡麵中有無數個女帝的身影。

她剛才那一劍砍到的隻是其中一個,並非她的本體。

陸遙遙試圖去感知氣息,以氣息深淺來分辨,然而每一個分.身的氣息都一模一樣。

正在她不知該如何尋找女帝的時候,兩隻手臂從她後麵猛地伸出掐住了她的脖子。

陸遙遙想要掙脫,結果不知怎麼,發現女帝的力氣大得出奇,動彈不了分毫。

不,準確來說是她被削弱了。

她使不上力氣。

“你的神魂鎖在了裡麵,現在朕是刀俎,你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女帝的聲音在耳畔,冷得似倀鬼索命。

“讓朕想想,先割你哪裡。”

她勒住陸遙遙的手沒有鬆開,她覺得自己就像是擱淺的魚,缺氧瀕死。

但她又惡劣的給了她一線喘息。

她一隻手掐著她的脖子,另一隻手的指尖劃過陸遙遙的麵頰,很快的便沁了一道血痕。

而後視線往下,落在了陸遙遙的腿間。

“朕討厭男人胯間的那穢根。就從那裡開始吧。”

前一秒還急得不行的陸遙遙聽到這話突然停止了掙紮。

女帝以為她是認命了,嘲諷地扯了扯嘴角。

下一秒她引劍砍了過去,卻落了空。

“你沒有?!”

女帝一向淡然自若的神情驟然崩塌,“你不是男的!”

陸遙遙聞言淚流滿麵。

“沒想到第一個認對我性彆的人竟然是你。”

嗚嗚,她好感動,終於不是說她是天閹陰陽人了。

女帝還在恍惚,陸遙遙趁著她懷疑人生的時候用力一個肘擊砸了過去。

中了!

儘管這有些勝之不武,但是陸遙遙也不管其他,趕緊乘勝追擊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把人從鏡中拽了出來。

怕對方又隱藏在其中,陸遙遙也顧不上凝聚靈力了,直接欺身將她壓在了身下。

女帝瞳孔一縮,看到身上的陸遙遙似乎看到了什麼倀鬼索命一般,臉色煞白。

“滾開!”

陸遙遙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方這麼大反應,愕然的同時又很快抓住了時機,手腕一動,操縱著劍直刺向了她的身體。

隻是一瞬,女帝很快反應過來,一腳踹了過去。

她慌忙避開,劍被打掉在地。

在堪堪拽出女帝半個身子的時候,一直沒有動靜的鏡麵突然逼仄起來,無數鏡子從中擠壓,把她給擠在了鏡子裡。

對,鏡子裡。

陸遙遙愕然睜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眼睜睜從立體變成平麵。

女帝從鏡子裡走了出來,她麵對著她站著,麵帶嘲諷道。

“怪不得外麵那個小子那般護著你,朕還真以為你們兄弟情深呢。”

陸遙遙:“?”

不然呢。

她反應了一會兒,這才後知後覺明白了她這番話的言下之意。

事關自己的清白,她得解釋下。

“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不是所有男女都是那種關係,就像你和任知秋,你和他朝夕相處那麼久你也沒生出什麼旖旎心思,我……”

“閉嘴!”

女帝突然惱怒了起來,冷聲警告。

“你若是再提一次那個人,朕就割了你的舌頭。”

陸遙遙:“……”

這多大仇多大怨啊。

她識相閉嘴,緊接著一道寒光映在她的眉眼。

女帝提劍朝她逼近。

“?!你,你乾什麼?我剛才可沒提任知秋啊!”

女帝臉色一黑,“你現在提了。”

“……”

不是啊你怎麼還詐我啊!

女帝又道:“朕可以不割你的舌頭,可沒說不割你其他地方。”

她垂眸,落在了陸遙遙握劍的手。

“你是劍修吧,一個劍修若是握不了劍應該比死還難受吧。”

陸遙遙瞳孔一縮,“等等……!”

女帝引劍直直刺進了鏡中陸遙遙的手臂,鏡麵一下子淌下了殷紅血水。

陸遙遙被封在了鏡子裡,躲不掉,也逃不出,隻得硬生生承受住了這一劍。

“哦,還有另一隻手。”

女帝話音剛落,拔劍欲往另一邊刺。

陸遙遙雙指一並。

“唰”的一聲,原本落在外麵的一枝春驟然飛起,朝著女帝方向刺了過去!

她雖被困在鏡中動不了,可一枝春在外麵,它是她的手腳。

女帝身手或許不俗,可論劍的話她如何也比不過作為天生劍骨的陸遙遙。

“你最大的失誤,就是不該在我麵前用劍!”

她指作劍式,引訣大喝。

“劍來!”

霎那間鏡身顫動,整個陣法都被逼仄的劍氣攪動了起來。

陸遙遙從一開始就是故意進的鏡中。

不為彆的,若是她在外女帝在裡,和敵在暗我在明一樣,毫無應對之力。

可若是她在裡麵,不讓女帝入鏡。

那麼鏡子是她困住自己的武器,同樣也是她的保護屏障。

她要用她的陣做防禦,將她誅殺在陣法之外。

“逍遙劍意,起!”

這是沉雲落的劍意,之前她本來隻能學個形像神不像,但是自從從白十九的領域淬體之後,她能夠使出五六分劍之真意來。

儘管不多,但是一步元嬰的劍意她能夠使出這般程度,足以應對金丹以下的修者了。

鏡屬陰之物,陸遙遙純陰體質,誤打誤撞的,在此方天地中,她的劍氣竟比平日強上三倍不止。

打得女帝毫無招架之力。

局勢逆轉,陸遙遙占據了上風。

女帝也覺察到了這樣下去她必敗無疑。

因為陸遙遙的攻勢,劍氣隔絕在她和前麵鎖住陸遙遙的鏡子之前,就算劍氣沒有斷了她的命脈,她也會被逼死在鏡子之間。

女帝咬了咬牙,衣袖一揮,不得不將逼近的鏡子從四方退開,狹窄的空間變得寬敞,中間的靈氣也從濃鬱變得稀薄。

就是現在!

在女帝將鏡子退開的瞬間,逼仄的靈力也鬆懈了。

先前固若金湯的陣法有了薄弱,陸遙遙調動著一枝春旋轉了劍身,直直朝著鎖住她身魂的鏡麵刺去。

隨著鏡麵碎開,尖銳的刺痛也從她手中傳來。

這個鏡子和她融為一體,傷鏡就等同於傷了她。

不過上麵附著的靈力比之前弱了不少,陸遙遙隻是受了點皮外傷就脫身了。

趁她病要她命。

趁著陣法鬆動了片刻,她不顧手上的傷口,一劍誅了過去。

女帝剛才已經被她的劍氣逼得退無可退,身後貼著冰冷的鏡麵。

她想也沒想,直接隱匿在了鏡中。

無數的鏡子中出現了無數個女帝的身影。

“如此,你還分得清嗎?”

和這一次會和之前一樣,她又會無法辨認本體而躊躇不前。

女帝這麼想著。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收了手中劍。

儘管知道她是怕不小心劍傷到鏡子,誤傷到了自身。

可還是被她這個舉動給蠢到了。

“蠢貨,朕若是你哪怕兩敗俱傷也不會放下手中武器。

沒了劍,你要拿什麼與朕抗衡?”

陸遙遙雙指一並,看著無數鏡麵冷冷道:“蠢的人是你,我說了,我是劍修。”

“你的劍,自然也是我的武器。”

什麼?!

女帝還沒反應過來,周遭突然劍鳴錚錚。哪來的劍?

她感知到了什麼,瞳孔一縮。

是她的劍。每個鏡麵的中自己手中的劍都不受控製地動了起來。

鏡中劍飛到了女帝頭頂,密密麻麻,劍刃如箭,全部對準了她蓄勢待發。

“萬劍歸宗!”

眼看著劍要落入她的身體,女帝大驚,下意識從鏡中逃出。

剛從裡麵出來,下一秒一枝春搭在了她的脖頸。

“勝負已分,你敗了。”

陸遙遙說著就要引劍絕了她的命數,不想隨著她的動作,袖中的青鳥麵具落在了地上。

她眼眸一動,餘光發現女帝的神情也微怔了一瞬。

很快的,她移開了視線。

女帝知道自己今日難逃一死,卻也坦然,她自嘲地笑了笑,張開手臂。

“來吧,殺了朕,來拿你的機緣吧!”

陸遙遙沒立刻動手,淡淡說道:“你若是在意這個麵具,你死之後我燒給你。”

女帝一愣,而後似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冷笑道,“荒謬。”

“你怕不是得了什麼癔症?還是這是你羞辱朕的方式?”

“你明知朕厭惡任知秋,竟還想將他的麵具燒給朕。””

女帝說著厭惡地彆開視線,不耐煩道:“快點,少磨磨唧唧的,要殺要剮給個痛快!”

陸遙遙看了她一眼,而後也沒再說什麼,凝上靈力,劍氣凜冽,正欲一劍誅心。

不想劍剛要刺入對方胸口,有什麼飛了過來擋住了她的劍。

在看清楚了那東西後陸遙遙一愣,女帝也愕然在了原地。

是那枚青鳥麵具。

它上麵沾染著任知秋最後一道神魂之力,死死抵著陸遙遙的劍刃,不讓它寸進分毫。

陸遙遙沒想到青年已身消道隕,那殘酷的力量竟然還這般強悍。

她蓄力一刺,“哢嚓”一聲,那神魂凝聚的靈力罩快要破開。

劍氣將落於麵具,這樣的凡物隻要一碰觸它便會碎裂成齏粉。

在快要成功突破的時候,女帝突然揮掉了擋在麵前的麵具。

“噗嗤”,劍入了血肉。

這一次,一劍誅心,絕了帝王氣數。

陸遙遙握劍的手一頓 ,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麼做。

她神色複雜:“你不是一直很想活下去嗎?為什麼要這麼做?”

女帝眼睫之下那雙眸子閃爍了一瞬光亮,稍縱即逝,很快便黯然了。

“沒什麼,隻是累了……”

她聲音孱弱道:“不想活了。”

女帝重重倒在了地上,血泊之中,她的視野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她努力朝著那抹青色伸手。

可是她已經沒了氣力。

女帝死死盯著那個麵具,在殷紅的血跡快要蔓延過去,沾染上它的時候。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將其拿起,它依舊完好無損,乾淨如新。

幾乎是在陸遙遙把麵具拿起的瞬間,女帝閉上了眼睛,沒了呼吸。

下一秒陣破了。

陸遙遙沒有第一時間從裡麵離開,她一點點看著鏡麵破碎,消失。

好似一場幻夢,夢醒了,什麼也沒留下。

她眼眸微動,蹲下了身。

然後將那枚麵具輕輕覆在了女帝臉上。

物歸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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