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川五八四八層, 萬卷書海。]
[這一次，我隻取你一瓢。]
“除九餘五，考核悟性。”孟錙站在傳送中道。
林雙進入時, 就已經計算過了, 暗自點頭。
蕭七大為不解, “什麼除九餘五？”
但除了他，其他人都沒有驚異神色。
邊博才, 啪的收起手中折扇, 臉上風流之色, 顯示出認真。
“我曾經研究過, 九千花穀是以某種方式排列考核內容，為此我花費三十多萬靈石，用了大約三個月, 查看了兩千五百層以下的所有比鬥投影。”
“這才確認了師兄、師姐都不曾說出口的九千秘密。”
邊博才不由朝孟錙看去, 頗為欣賞。
但很快他欣賞目光, 就從孟錙身上移開, 落到他身後的皇甫淵與寶鼎（林雙）身上。
“沒想到, 你們也發現了。”
“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
孟錙扛著刀，就不悅地左移一步，擋住他往後張望的眼神。
“明明是我在說話, 你不看我, 看他們什麼意思？”
“就不能是我發現的？”
邊博才, 沉默片刻，展開折扇，“孔師妹，我早就與你說, 清水宗多半也察覺九千秘密，你還不信。”
孔妙可哎了聲，掏出精裝版狼毫筆，遞給他，“是我輸了，邊師兄。”
這兩人……無視他。
孟錙包子臉。
“你們說的是什麼規則？”
旁邊還有更傻白甜的蕭七在。
孟錙頓時咧嘴笑，沒事了，他又可以了。
有對比，就有優越感。
邊博才，對於蕭七的提問，竟是拒絕回答，“蕭師弟，馬上宗門高階、煉神戰比鬥在即。若不是你自悟，請恕我不能告知。”
蕭七是愛劍如命之人，除了劍，其他的都不拘小節。
“理解。”他倒也不生氣
邊博才，握著折扇，有禮地朝他拱手頷首。
孟錙切一聲，“你這三十多萬看投影的錢，純純的浪費，還自喜不已，也不嫌棄丟人。”
邊博才一怔。
孔妙可都回頭看他。
孟錙揚起下顎，搖頭嘖嘖，“林小雙，你還不與他們說說，當年你發現鎮川九千的秘密，是花費了多少靈石，多少時間？”
林雙所在的寶鼎，已然蓋了雕兔寶蓋。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
“睡著了？”蕭七關切道。
此刻，他們已經進入五千八百層的傳送陣。
周圍靈氣扭曲，神識不能輕易向外探查，也無法觀察到四周的環境。
但傳送陣運行，已到了最後時刻。
他們腳底搖搖晃晃，感覺到了山移水轉的變化。
邊博才、孔妙可都不由望向這由飛刀承載的寶鼎，“林師妹，可以醒了，我們即將抵達。這次麵對的不知是什麼，畢竟此處不是兩千層，已是五千層了。”
如果說三千層以下的萬卷書屋，沒有任何危險，頂多隻是曆經遺忘。
那麼五千多層，高度翻倍，困難度就將提升一大個等階，絕不再是遺忘那麼簡單。
但寶鼎依舊沉默。
隻有，走在寶鼎旁邊的趙珂然，一手搭在寶鼎上，朝他舉起一根手指，搖了搖。
“我師姐已經告訴你了。”
邊博才：“？”
【百：？】
【百：咦，我發言突然有了前綴，百花宗的百？】
【山：我試試。】
【山：誒我也有。所以，林雙回答是什麼。】
【清：首先，要搞明白，他們說的到底是什麼規則。】
【清：我知道，但不告訴你。煉神以上的，還有不知道的？】
【清：……】
【百：我來賭一下，林雙用沉默回答，綜合團戰中的‘才在門上-乃為閉’，她現在人坐鼎中，便是一言九鼎，我大膽賭一個她花了九萬靈石，或九次曆練石層後，發現秘密。】
【山：一言九鼎，那豈不是19次曆練石層的時間？】
文字剛飄過，就見趙珂然手指在邊博才麵前搖了搖。
“沉默，就是無言。”
“無。”
邊博才：“？”
孔妙可：“？”
“師姐才不會花費額外的代價，發現九千規則。”趙珂然仰頭。
孟錙嘿嘿一笑，算是默認。
一分錢都沒花。
僅僅進入半日，她就發現了。
邊博才：“半日？！”
蕭七低頭包劍，聞言，安慰地拍了拍邊博才的肩膀，“無事，習慣就好。”
與林雙同行，無論什麼速度，她都是飛快。
“那林師妹，你能從題目三千弱水，我隻取你一瓢，猜出考核內容嗎？”
邊博才很快恢複，來了興趣。
“從字麵的意思，似乎是在說感情的專一，不被其他繁花迷眼。”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看來本輪與三千層以下的萬卷書屋一樣？守本我，見自身，不要被眾多功法迷住。”
邊博才搖著扇。
舞文弄墨的他，自然很喜歡分析題麵的字詞。
過去每一關，他也是如此操作的，所以百花宗在中低階比鬥的通關速度，向來僅此於清水宗。
但寶鼎內，依舊是一片沉默。
邊博才與眾人，都驚訝回頭。
林雙怎麼如此安靜？
一直做壁上觀的皇甫淵，雙手按著銀絲爐，終於垂下眼瞼，掃向他們。
“你們才發現？”
“她早就不在裡麵了。”
“？？？”
“！”
【！】
趙珂然驚訝，忙翻出芥子袋裡的小本子，“師姐這個行程，應該是發呆。”
所以她剛才都不敢打擾。
邊博才：“？”
你剛說的，‘師姐早就回答你了呢’，竟然是亂說，是發呆行程！
但趙珂然飛快彎腰，打開被飛刀托著的寶鼎蓋子，低頭一看，就愕然。
寶鼎內一片空空蕩蕩。
林雙真的不在了。
“不是吧！”孟錙都探頭看。
蕭七摸著下巴，“這麼說來，剛才她滴滴答答的水聲，進入傳送沒多久後，確實沒聽見了。”
孔妙可拿出繡架，“我來找下。”
邊博才也神色肅穆，衣袖間飛出青草種子。
但趙珂然很快皺眉，檢查一遍寶鼎內部，顫抖的手撫摸過每一寸內壁。
然後鬆了口大氣。
“找到了？”
“留下口信了？”
趙珂然搖頭，“沒有，師姐是真的不見，一絲一毫的蹤跡都沒留下。”
“！”
那你鬆口氣乾什麼，難道不是更恐怖了嗎！
趙珂然蓋上寶鼎，思索道，“若是有危險，師姐一定會想辦法留下蛛絲馬跡，進行呼救。沒有，就說明她沒事，不需要求助。”
她說著，眼前傳送陣就完全打開。
他們到了。
趙珂然，當即往前踏一步，“師姐肯定是先行一步了。最快學，領先我們不足為奇。我要去找她。”
孟錙、蕭七：“……”
這是哪門子的自信，不是，她信。
【竟然如此信任嗎？】
【外門同住三年，根本培養不出來這等信任。除非，林雙在她眼裡，無比強大。】
【……醒醒，林雙才凝元七層？】
傳送陣搖晃止住，頓時趙珂然幾人眼前，恢複清明，出現了一座古怪的七層高樓。
這是他們都不曾見過的建築形態。
它四四方方，筆直地立在地上。
每一層上都有幾扇四方窗柩，整齊排布，宛若透明琉璃，反射著日光。
高樓共計七層，每層還各有幾處突出在外的小平台，有的透明琉璃落地，能看清內裡布局，有的則是半包的圍牆加琉璃設計。
許多類似玄鐵般的杆子，在這個突出在外的小平台上橫著，掛著不少衣物，在日光下曬乾，有的則是沒有。
“這是做什麼？”
蕭七不懂。
修士都可以用入門法訣，瞬間乾燥衣物。
趙珂然仰頭，則是滿目驚訝與欽佩，“這莫非，就是師姐曾經與我說過的，公寓房？”
邊.自認博學.博才：“！？”
孔妙可，當即低頭翻書，卻沒翻到這個詞。
趙珂然已經往前一步，看向這公寓房四周的寬闊馬路，路上不少紅綠閃爍的燈，以及地上畫著的黃線……
還有天際，不少電線杆與飛過的‘修士’。
她不由目光激動又閃爍，“這是師姐創造的世界！”
話音剛落，就有試煉文字觸發。
[沒錯。歡迎來到林雙的世界。]
【！】
【真的是她所創？幻陣嗎？】
【等下，她還是能做出幻陣的陣法師？】
【多半是試煉石層賦予她的能力。】
【我第一次見，你們呢？有到過此層的弟子說說嗎？】
【隻取你一瓢，是這樣的試煉？借用闖關弟子的心中所想嗎。】
【我去過萬卷書海，但看到這場景，我已錯亂了。】
【？】
【我去的萬卷書海，完全不是這樣，而是一隻逆水上的行舟，唯有勘悟功法，才能前行。莫非是因為我當時心中所想，是想泛舟湖上？】
【萬卷書海，我也是逆水行舟。】
【……】
【那就是林雙的問題。】
【……】
[諸位，你們將有十二息時間，觀察四周，然後挑選一件四階法寶。]
試煉提示文字，出現。
轉而趙珂然六人眼前，就有六樣東西，橫空而起。
說是法寶，簡直亮瞎了他們的眼！
一隻養著紅色錦鯉的全透琉璃魚缸；
一隻能臥下至少十人、平躺無礙的雪白奇怪大缸；
一個狀似蓮蓬、卻是玄鐵製成的帶管物件；
一隻犬狀茶墊、但似乎有點厚度，好像裡麵有液體在流動的奇怪東西？
一隻裝著淡黃色液體的直筒圓蓋玉瓶。
一隻帶著把手的奇怪圓肚茶盞。
“這都是什麼？法寶？”
孟錙好奇上前。
拿起好似整塊玉做成的把手圓肚茶盞，手指正好扣進這把手中。
他拿起來，就做了個喝水姿勢。
有點奇怪，但卻十分好用的樣子。
他又轉向那隻超大缸，有些好奇，這麼大，整塊玉雕砌，看起來也不錯。
“等一等，孟師兄，我們先要弄清楚，這層為什麼讓我們選這些。”
趙珂然，繼承最快學，謀而後動。
直中問題的核心。
“選錯了，恐怕不能後悔重來。”
但她說的已經太遲了，除了孟錙手快外，邊博才也走向了最好奇、且最能種草的大水缸。
皇甫淵拿起小狗水袋子，蕭七則是第一時間選中最像劍的水管蓮蓬……
隻剩下，一個黃色液體的可疑大玉瓶，留給趙珂然。
趙珂然扶額：“……”
師姐，她儘力了。
帶不動啊。
她剛說完沒多久，一行文字，就在他們眼前奇怪的‘公寓樓’前，一塊不知名的閃爍屏上，滾動顯現。
[本層試煉：我隻取你一瓢。]
[此層所屬，為萬卷書海之境，並察覺到各進入弟子，均由林雙‘大海啊都是水’功法之困而進入，又因她擁有最多書卷層引渡葉（數量三）。]
[故，此層試煉要求為：找到一門‘你是水，我便是舟’的功法，與林雙‘大海啊都是水’配套，並且完成合招，則算作通關。]
孟錙輕咳一聲，“囉嗦。”
好多字。
他們進入此層，早已有心理準備。
就是為了來找林雙的化水克製辦法。
陳無水長老曾說過，如何阻止化水，答案早就被水千潭長老藏在了萬卷書屋層。
這題目如此要求，在他意料之中。
什麼意料之中？
邊博才震撼，“林師妹竟然持有三片萬卷書屋引渡葉？”
她今年才進鎮川。
結果一次通關，就拿了三片引渡葉？
這是得到了什麼樣的通關評價？
[若弟子不願搜集‘你是水，我便是舟’功法，則在三息內退出。]
[本層特殊，若三息內退出，則不算做試煉失敗。否則失敗，打退三百層。]
沒有人動。
趙珂然一心想幫師姐。
孟錙來這一層，本就是因為擁有引渡葉，而這引渡葉的獲得，與林雙不能說無關。
當時，若沒有她直接點破九千試煉規則，選了萬卷書屋，說白得功法，建議他們進入，他絕對會錯過《山海十三斬》，這價值九萬靈石的功法。
所以，今日使用引渡葉，來到此層，再白得一功法，又能幫林雙。
孟錙沒意見。
“管它是舟，還是水，來吧！”孟錙扛著刀，爽快道。
皇甫淵也沒退出。
五千八百層，離他想去的九千層越來越近了。
但趙珂然按著下巴，“這找功法、練合招的題目，與讓我們選的這些法寶有什麼關係？又為何要讓師姐與我們分開？”
眾人頓時愣住。
水蓮蓬、水缸、帶柄茶盞……
“林雙，林小雙，”孟錙頓時放下手中茶杯，一個個把其他人的法寶拿去，誒誒地叫著呼喚，“你在嗎？是不是你！”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我把你砸地上啦——”
【！】
【……！】
刹那，他們麵前凝結出一道赤銅打造的鑲金刻蓮半身寶鏡。
寶鏡內，擺著個蓮花坐台。
其上，竟是端坐著一個僅露出明豔眼眸的白紗蒙麵女子。
她左手伸出，白淨食指朝下，捏著訣。
正不斷有水，從她指間流淌到地上擺著的金碗中。
積攢到部分，她右手便把金碗拿起，撩開小半邊麵紗，一口喝下。
而後，又把金碗放回到她左手指間出水的地方，進行衝洗。
孟錙：“……”
皇甫淵眼角抽搐。
全自動飲水、清洗循環。
趙珂然頓時大受啟發，“這大海啊都是水功法，也太好用了。”
但頃刻這鏡中的白紗蒙麵女子，左手水漬流淌，宛若真正仙人般，水流穿過千山萬水，進了一戶戶人家中的大鍋裡。
似乎是在這一戶戶人家的甜美睡夢間，天降甘露，造福百姓。
她光潔飽滿的額間，出現一行小字。
[此為來自天界、願意替你們六人授業解惑的仙師：十全仙子。]
[她人善心美，沒有人不說她好的。]
“噗——”
孟錙捂著嘴。
彎腰都要笑吐了。
“十全？一箭十雕嗎，十雕大仙，哈哈哈。”
“一邊噴水，一邊喝，還有誰！笑死我了。”
鏡麵中的明豔女子，低眸：“……”
噗嗤，一道水柱，從天而降，直衝孟錙頭頂。
[此為三宗多人通關考核，他人行為，可能影響自身通關。]
[清水宗孟錙，辱罵十全仙子，可能引發不好的後果，你們其餘弟子認可他這種行為嗎？]
趙珂然幾人前，頓時出現一塊磨平的石頭。
正麵是蒙麵的十全仙子，端坐蓮上。
反麵，竟是個通體漆黑的恐怖骷髏。
[正麵：認可孟錙]
[反麵：不認可]
[若你們選錯，可能會麵對十全仙子的懲罰。這種後果，並非你們可以接受的。]
[請在三息中做選擇，三，二…]
孟錙愣住，“怎麼這層還有這玩意兒？與默契考核一樣。”
【顯然與團戰中的默契十題不同。】
【選錯一題，後果就很嚴重。】
【三息，是三思而後行的提醒吧。】
【我糊塗了，我徹底糊塗了，這一層萬卷書海我來過，就在今年，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
【林雙這個怪師妹一進去，九千試煉就不會正常，彆慌，沒事。】
【……】
三息一到，趙珂然幾人都麵色嚴肅地把石片，紛紛從手上拋到空中。
然後啪地按在掌心。
【緊張，答錯會怎麼樣？】
【是我，我就不認可孟錙。理由很簡單，如果鏡中仙子是林雙，哪怕答錯也不會生他們的氣，如果不是林雙，是真的前輩高人，那孟錙冒犯，就會出事。鎮川每次說會懲罰，後果一般是會直接導致試煉失敗的。】
【有點道理。】
但刹那，眾人移開捂住的手。
五隻拿著石塊的手，擺在一起。
趙珂然、皇甫淵、邊博才、孔妙可，都選擇正麵，認可孟錙。
唯獨蕭七，骷髏向上，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