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仙鎮前往南境虎城的傳送陣, 即將啟動。
這個傳送陣，零零總總站了五十多人。
山海宗、百花宗、清水宗、以及器丹宗，都與林雙一起。
其他宗門, 則是還在商討先去妖境哪裡。
西境海域, 是白封一族所在。
去的話, 可以與他們溝通合作。
南境除了虎城, 還有其他中立妖族的領域，也可以去那邊調查失蹤小妖的事件。
不少宗門甚至爭執了起來。
有些想跟著林雙思路走，有些則堅決不跟。
有的，則是從她中低階戰中學習, 企圖先找湮滅閣合作。
“這個任務就是湮滅閣接取的, 理論上，我們一群煉神弟子，隻是協助湮滅閣刺客。”
雲陽門的煉神首席師兄就是這麼想的。
他身邊, 是被林雙‘收取過符籙作業’的凝元首席。
他不是作為煉神戰、凝元高階戰弟子, 而是作為與趙珂然一樣的角色，被煉神師兄征召入隊伍。
因為他在林雙手上輸過, 最了解林雙。
“你覺得呢？作業。”
“？？？”
這位‘被收取過符籙作業’的凝元首席, 現在連名字都沒有了。
他的作業事跡, 比他的真名更廣為流傳。
從此有了愛稱。
‘作業’首席翻了個白眼，就欲言又止, “師兄, 我建議你不要分析。剛林雙直接去了傳送陣，目的地是南境虎城。”
“我們跟上她即可……”
還沒說完，就被煉神師兄不悅打斷。
“跟著林雙，那就隻能輸給她。”
“跟在後麵，隻會永遠慢一步。我們要做的, 是比她先行一步！”
‘作業’首席：“……”
你的自信，我很欣賞。
但沒必要。
但偏偏雲陽門的煉神弟子，也是心氣極高。
沒有親自敗給林雙，就永遠不信邪。
“百花宗、山海宗、器丹宗都跟著林雙一起走了。”
他也不完全是意氣用事。
思路清楚。
“他們打的多半是與你一樣的主意，跟在林雙身後，想學她，然後看是否有機會搶得第一，或者撿漏一個第二、第三名。”
煉神首席直搖頭，“我們雲陽門若是跟過去，那頂多就是排行第五。”
這說的不無道理，雲陽門其他煉神、凝元高階弟子都不由點頭。
甚至離雲陽門最近的萬僧門，都暗自點頭。
百花宗本就比他們強，山海宗也不弱。
器丹宗持久耐操，不好對付，尤其在這種大型對戰中，掌握補給的器丹宗十分受歡迎。
他們現在跑去跟隨林雙，也很難拚過百花宗、器丹宗這些家夥！
隻能尋求一條彆的路！
“走，去湮滅閣找幫手！”
雲陽門就此決定。
認可的還有萬僧門。
然而他們剛剛放棄傳送，前往湮滅閣的雜貨鋪據點。
那一邊，林雙乘坐的傳送陣就要啟動了。
“各位修士，請在蒲團坐下，不要輕易在其中站起、禦劍。”
“傳送需半日時間，若您中途起立，或疾行掉出傳送陣紋外圈，很可能掉進靈氣亂流。”
“為了您的傳送平安，請端坐不要動。”
“我們即將啟動——十息，九息……”
“請準備好靈石，抵達虎城後，落地需支付入虎城的通行費五千一人，兩千一妖。”
“祝您的旅途愉快。”
播報聲響起，林雙就挑眉。
簽證費，五千一人。
離譜啊。
這個虎城，很有生意頭腦。
“是不歡迎外人、外妖的意思。”
她手中的五顏六色辮子大狗，冷冷地抬起‘黑眼圈’，掃了她一眼。
“不交靈石的，會被遣返。”
身份審查若是不通過，也會被押送返回。
遣返的傳送費用，自理。
若是沒靈石，就會被拉去開墾靈田做勞工。
“為什麼，我……的臉毛是……這種顏色。”
辮子大狗嘴巴動彈間，就在林雙黑瞳倒影中，看見了它‘狗臉’上的黑眼圈。
它黑瞳抽搐。
“這叫熊貓，嗯，食鐵獸狗。威武吧，二寶？”
“……”
剛說完，傳送陣倒計三息，遠遠兩位黑衣黑盾的高大身軀。
一步踏出，就是十裡地。
在最後一息傳送陣啟動時，恰好轟一聲，一拳擊打在即將關閉的傳送陣上。
強行讓它延遲一息，又打開。
兩黑盾，提著兩黑麵，出現在林雙麵前。
“湮滅閣！”
孔妙可，眼皮直跳。
林雙頓時在蒲團上抬眼，掃到這為首的兩位。
這黑色麵具、拖長到地麵宛若黑牆之盾——把整個身形都藏在盾牆之後的造型，她眼熟的很。
林雙無語地低頭按住眉心。
又來了。
這大寫的‘我怕你認出我’訊號，幾乎是啪地錘到她臉上。
林雙不忍去看，這兩個明顯是熟人的渡劫刺客。
其中一個還是上次，靈魂拷問她為什麼加入湮滅閣的那位。
而此刻，一左一右被他們兩個渡劫提在手中的，是一個煉神以及一個凝元。
煉神這位，似乎是去北境替她完成勸學皇族任務的。
他也突破了，當時隻是凝元巔峰。
林雙眸光微動。
突破的趙錫，趙一百，見到林雙的目光，就一陣心虛地彆開。
凝元的趙銘，見林雙沒看她，鬆了口氣。
“咦？”
結果趙珂然抬頭，看向他們就發出疑惑聲。
四個湮滅閣刺客拉風的身軀，頓時在傳送陣內僵硬。
為首的一雙渡劫，趙明德夫婦，從黑牆之盾後，小心翼翼的露出被麵具蒙住的半雙眼，偷看自己一身清水宗內門弟子衣袍的親閨女——趙珂然。
閨女發現了？
認出他們了？
緊張！
雖然遲早，她都是要知道真相的，但他們夫婦卻不知，閨女是否能夠理解。
百年前，趙家發現，清水宗、山海宗出現高層叛徒。
天機會發展迅猛，十二宗逐漸被滲透，東華境各個地點都遍布了天機耳目。
東華境十二宗、各修真家族，不知是敵是友，趙家發現自己被左右包圍，進退兩難。
他們便在浪潮之巔，急流中隱退。
老祖帶著趙家百多口子孫，隱匿發展。
但這百年來，趙家從未真的逃避，而是以另一種方式與邪修鬥，與天機會鬥。
在漆黑麵具的掩藏下，在黑夜的漫漫遮掩中，戰到最後。
趙明德夫婦，苦澀望向趙珂然。
老祖定下家規，不得主動告訴子女，趙家的隱退真相，也不得告知趙家暗中經營。
任由兒女自己發現。
發現後，人人都可選擇，是在封閉穀中安樂養蠶，無憂一生，還是出穀作為湮滅閣一員，背負黑夜的危險，與天機之邪相鬥到底。
鬥，可能會死。
避，可能苟活。
趙家穀中，終年對湮滅閣真相不得而知的子孫，在穀中不參與湮滅閣事宜的子孫，就有資格成為趙家下一代家主。
因為，他們這些在外的趙姓死了，穀內的依舊會活下去。
養蠶、捉魚、種田，將血脈延續。
趙明德輕歎，偷偷看向女兒。
小然，當你知道真相時，你會如何選。
是成為延續趙家的那個，還是成為另一簇黑夜的薪火。
趙珂然娘親，明溪，站在盾牆之後，也是忍不住擔憂地目光遊走。
傳送陣內，還有其他宗門的弟子在。
若是小然，忍不住當眾叫出他們夫婦身份，該如何是好。
她是不是該用神識，先與小然溝通。
小然會不會怪她這個做娘的，隱瞞不說，騙了她這麼多年。
“嗯？”
傳送陣中的趙珂然，坐在林雙身邊，卻是眨眼，“湮滅閣前輩，果然你們自己來了，與我師姐預料的一樣。”
“師姐厲害！”
但她的星星眼之後，就是一陣失落。
“那個刺客‘叼’沒來嗎。”
孟錙：“……”
哪個雕，雙雕的雕？
林雙嘴角抽了下，低頭當做沒聽見。
“難道，她沒參加這次的妖界任務，還是去與彆的宗門合作了？”趙珂然大眼撲閃。
趙明德夫妻：“……”
以為自己掉馬的趙錫、趙銘：“……”
林雙拍拍趙珂然，讓她彆說話。
看看四個掩藏身份的湮滅閣刺客，神識波動成什麼樣了。
【湮滅閣果然來了！是他們接受了掀翻妖王的神秘委托，所以他們一定會加入宗門弟子的九千試煉！】
【可憐的雲陽門、萬僧門……還自己繞路去湮滅閣據點。】
果然七星樓的陣法前，還有幾個渡劫刺客一臉茫然。
他們也是黑牆黑盾。
“東境十二宗，不是還有幾個門派嗎？”
“他們去哪兒了？不去妖界嗎？”
【……】
【……去找你們了。】
【哎！這事辦的！】
湮滅閣自己來了。
誰能想得到。
東境十二宗，幾乎一宗就有一位湮滅閣刺客，前來與他們同行。
十二位湮滅閣刺客，全部出動，來到七星樓的傳送陣前，找十二宗弟子。
林雙眼角跳動。
湮滅閣的渡劫刺客數量，遠超她的想象。
十二位人修渡劫。
遠超單個宗門的實力。
整個東境，還有哪一股勢力如此強悍，在她麵前又如此害怕掉馬。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林雙在小師妹趙珂然、與兩盾牆刺客間，視線瘋狂遊走。
沉默。
“師姐，這兩個渡劫刺客好像都在看我。”
趙珂然默默傳音，表麵佯裝無事。
但她根本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麼傻白甜！
她注意到了異樣。
不愧是掌握最快學的師妹。
林雙摸摸她的頭。
“他們是不是我認識的？”
趙珂然朝師姐眨眼。
“我認識的渡劫就這幾個，難道是宗門水長老？”
林雙又摸摸她的頭。
把一塊給狗毛染色的顏料，都差點蹭上她劉海。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片容易陷入自我認定的盲區。
人們，總是很難懷疑自己熟悉的角落。
好比在小師妹心中，趙家就是閉門不出，要她費儘全力、才能出門五年的一片閉塞淨土。
她為這規矩而哭，為這規矩而鬨。
傷心過，掙紮過。
甚至還親眼目睹，林雙為了她，施展充氣合招，才將她帶出來的不易。
——趙家避世。
在趙珂然小小的心靈中，早已埋下了再也不會懷疑的鐵律。
甚至在師姐為她爭取後，她心中又一次埋下的激昂——她要努力，成為趙家子弟的表率，證明外麵比穀中更好！
所以說，她爹娘，伯伯嬸嬸，堂兄堂姐堂弟……怎麼可能在外麵？
怎麼可能穿著湮滅閣的偽裝服飾，在她麵前晃？
不能。
趙珂然，怎麼都不會往這方麵想。
趙珂然覺得麵前的，肯定是宗門長老的分.身。
一具是千潭長老。
一具是無水長老。
正正好好。
人數對上，破案了！
趙珂然強行壓製眼神的閃爍，“師姐，兩位長老以這種方式，就近參與我們的任務，我們不要戳穿他們的身份。”
林雙輕咳一聲，理解地點頭。
師妹，你已經做的很好。
能想到這一步。
她表揚地貼貼師妹，在趙明德夫妻、趙錫趙銘的無語眼神中，很快發給他們一張問卷調查。
趙明德夫婦：“？”
“湮滅閣前輩，我們既然是合作，麻煩填寫下你們的擅長功法，以及此行最高爆發能達到的修為水平。”
“還有，”林雙眨眼，“我該如何稱呼你們。”
湮滅閣四人，全都沉默。
林雙麵前的黑眼圈狗頭，都似笑非笑地抬起人性化的黑眸。
將一團雪白蠶絲壓在左爪下，好似玩耍，又好似給他們看。
趙明德夫妻：“！”
趙銘、趙錫：“！！”
林雙的狗都發現他們了！
林雙多半也發現他們了。
是，他們的偽裝，真的太刻意了。
【刺客渡劫中期：代號十七。擅長趙家功法。】
【刺客渡劫中期：代號溪。擅長水係功法。】
明溪。
趙珂然的娘，早年是清水宗弟子嗎？
林雙邊看邊頷首。
“千潭長老為了偽裝，竟然連我家功法都學會了！”
趙珂然看一眼問卷的填寫內容，就震撼。
立刻雙手雙腳舞動，在傳送陣中開始練功。
她不能輸！
她也要學會清水、趙氏的兩家功法！
“我們二人配合，可直接入虎族四大城之一，猞妖主城，捉拿猞王。”
趙明德夫妻相互對視一眼，就在各宗弟子對麵，盤膝坐在矗立的高高牆盾後。
他們刺客身份，不像宗門長老，顧忌良多。
拋棄趙家身份的好處，就是不講武德。
“猞王一死，必定大亂。擄走小妖的家夥，一定會趁亂行動。”
“你們可以趁此機會，在城內找尋失蹤小妖。”
林雙翻動沙盤，很快在皇甫淵留下的虎族四大城標記中。
找到了猞猁大妖的介紹。
虎城-虎王渡劫巔峰；
猞城-猞王渡劫後期；妻子為虎王親女；
豹城-豹王渡劫後期；親兒與虎王小女聯姻；
獅城-獅王渡劫中期；乃為虎王之父親徒
趙明德夫妻，兩個渡劫中期，多年默契，可直接對付一個渡劫後期的猞王或是豹王。
但林雙伸手就阻止，“暫時不用你們。”
渡劫趙明德夫妻：“！”
【！】
林雙合上沙盤。
林雙身側的被滾滾水流經過的‘皇甫淵’，開口。
“人修，要與妖簽訂後續百年的合作契約。”
“想必也不是要與大戰之後、什麼都不剩的一片空蕩妖境合作。”
趙明德夫妻沉默。
那不是更需要他們去刺殺？
他們刺殺首領，才能讓虎族四城大亂，避免後續交戰。
“不，刺殺隻會將剩餘的虎族推遠。”
‘皇甫淵’開口。
地上的五顏六色、黑眼圈大狗，一臉幽深地抬起頭，好似看向南境的方向。
“人修買凶，殺我族長，不擇手段，卑鄙無恥。”
趙明德夫妻輕咳一聲。
“若不是人修買凶，那便是狐族、海族，”‘皇甫淵’歎息，“虎族四脈，將陷入無休止的仇恨……”
地上的黑眼圈大狗，垂下額頭，似乎是在看林雙化水後、落在地上水漬中它的倒影。
“仇恨不止，便永無寧日。”
“失去理智、失去判斷，認定這一族都是壞的……反複被仇恨控製……”
“忘了自己本該做的。”
“最終，一直留在原地。”
就如過去的他一樣。
林雙遲疑下了，但還是伸手，按住他踩在水裡的毛爪爪。
林雙朝趙明德夫妻頷首，“我們不是去消滅妖族的，我們是想與妖族長期合作。”
“下一代妖王……”
她看向他，笑了下。
“也希望，他的子民，能如同從前一樣安穩。”
大狗毛茸茸的身軀似乎一頓。
“所以，前輩你們先等下，我們需要你們的時候，再找你們。”
林雙說著，就看向百花宗的邊博才、孔妙可。
“《王與我》寫的怎麼樣了？”
“《愛卿，你終究負了朕》呢？”
“還有《你饞我身子，我一胎三寶》的進度？”
趙明德夫妻：“！”
【……？】
【！？？】
【什麼玩意兒？】
邊博才坐在傳送陣中，手中一支筆，幾乎在空中形成虛影，“按照皇甫兄給我的妖界風俗詳解，還有林師妹你給的大綱，我寫了大半，還有一小半啊！”
孔妙可也是滿頭大汗，但她臉頰紅潤都是興奮。
她筆墨不停，身後也是百花宗好幾個師姐師兄在不停地寫。
“一胎三寶，哎哎哎，寫到五年後他帶著孩子回來了！”
趙珂然頓時抬頭，雙手雙腳舞動。
忙起來了。
校對行程。
“傳送陣半日時間，各位第一卷一定要在我們抵達前完成。”
“百花宗，該校對第一卷的初稿了，錯字、多字、病句，還有最重要的氣氛、情緒！”
百花宗被趙珂然提醒，頓時手忙腳亂，紛紛停下筆墨，手下一卷卷紙張飛起。
有的從折扇中，有的從繡架上，有的從花盆上……
飛到了煉神修為-梨花師姐的手中。
“師姐，拜托了！”
“幫我渲染下主角情緒！”
“我這段情緒好像不強烈！”
“我這個高潮的環境，皇宮——”
梨花深吸一口氣，好似看向投影，凝重頷首。
轉而雙手掐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