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1 / 2)

而從來沒有做過冒名頂替之事的林若漁, 此時也是明白方才之事顯然是逼不得已。

按照之前餘暉樓負責分派牌子的白衫女子, 冷眼旁觀他們兩方爭執。加之, 後來那餘暉樓外樓管事的作法,林若漁何曾不明白, 他們不過都是些趨炎附勢之人。

若他們不亮出一個足以壓倒晴瑤宮的身份,隻怕那三十號的牌子早就被邢幼蓉給奪走了。

於是, 林若漁搖了搖頭, 極小聲道:“見賢思齊焉, 見不賢而內自省也。非常時期,自然可以采取非常手段。坐以待斃, 才是迂腐。多虧了臨的隨機應變, 我們才有機會進餘暉樓呀。”

她說完了, 還朝著楚臨悄悄的眨了眨眼睛。

漂亮的大眼睛水潤潤, 亮若星辰。

楚臨盯著她, 心中猛然的鬆了一口氣——原來, 她不曾怪他呢。

少年人安靜的站在林若漁的身邊, 墨黑濃密的睫毛低垂,悄然掩飾住了他的心潮澎湃。

嗬嗬……原來,當年的他小小年紀便已經有了如此深沉的心機。江臨淵見狀,忍不住自嘲了一聲。

是啊,他就是如此陰險狡詐之人啊,但,那又怎麼樣呢?

他生於暗黑的深淵,從來未曾見到過光明。若沒有如此心性, 他早就被那些人啃的連渣子都不剩了。

隻是……這樣子的人,又如何配得上溫暖而單純的小魚呢?

***

此次餘暉樓招聘之人並不多,一共也就兩個名額,而應聘之人卻是絡繹不絕。

顯然城主夫人的眼光極高,之前一直沒有人應聘成功。今日,一路過去了二十多人也是無人入選。

於是,很快便輪到了三十號。

在白衫女子的指引之下,林若漁一行人、並邢幼蓉那浩浩蕩蕩的隊伍,便來到了餘暉樓外樓的花廳裡。

“孟公子、邢仙子請稍後,我家夫人馬上就來。”

話音剛落,隻聽見輕微的腳步聲從內向外而來。旋即,花廳內,大雁南飛紫檀木屏風後,便有人揚聲,讓兩位開始表演。

顯然城主夫人已經在屏風後就坐。

這就開始啦?林若漁低頭與小貓兒對視了一眼。

方才,她抓緊了時間一路翻看著《天音九律》,這本書中的確有彈奏箜篌的指法。但是,她往日裡彈奏的都是琵琶,從來沒有嘗試過箜篌,此時要趕鴨子上架,多少是有些忐忑。

再看另一邊,邢幼蓉顯然是準備充分,她並沒有使用餘暉樓準備的箜篌,而是由她家的幾名侍女抬著一架巨大的箜篌進來。

“此乃鳳回首?”屏風後傳來了驚訝的聲音。

“是的。”邢幼蓉道,“此乃孤雲大師留下的鳳回首。”

“傳說,當年,孤雲大師與海外駱家家主合作,取上古神木不死木共做了兩家箜篌,一架便是此鳳回首。這鳳回首得名,不僅僅隻在於它的造型,更是有傳說,當日箜篌製成之日,便有鳳凰回首棲息。由此可見,此樂器之珍貴難得!”

邢幼蓉笑著點頭:“城主夫人果然見多識廣。小修能得到鳳回首也是機緣巧合,請讓小修為城主夫人彈奏一曲。”

“好。”

“那便獻醜了。”

邢幼蓉端坐在箜篌前,伸出纖纖玉手,開始彈了起來。

琴聲動聽,不絕於縷。

林若漁暗道不好,她本就沒有學過箜篌,現在又被邢幼蓉搶得了先機,隻怕結局不容樂觀。

此時,邢幼蓉一曲畢了,屏風後隨即便傳來了城主夫人的聲音。

“此曲甚妙。辛苦邢仙子了。”

邢幼蓉微微額首,站立起來,端的是雲淡風輕,榮辱不驚。

接下來便輪到了林若漁。

白衫女子上前低聲詢問:“孟公子可有帶自己的樂器?”

林若漁搖頭。她雖然有龍首箜篌,但也不好隨意拿出來。需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既然如此,那便委屈孟公子用餘暉樓準備的樂器了。”

“好。”

林若漁深吸了一口氣,便昂首走了上去。所謂輸人不輸陣,即使她心裡沒底,但是架子還是要先端起來。

剛在箜篌前坐下,那久未出聲的真真挑著眉,突然揚聲說道:

“修心宗乃是玄修,卻沒想到孟公子竟然精通音律。不過,說起來這精通音律,可不是指光會某樣樂器。孟公子可能精通箜篌,那不知是否會其他樂器呢?”

“這個……”林若漁欲言又止。

其實,她其他樂器都會那麼一點點,就是箜篌從來沒玩過,她能說嗎?

“真真,休得胡言!”邢幼蓉在旁低聲道。

真真充耳不聞,自以為拿捏到了林若漁的短處:“孟公子若是不會,那便不要舔著臉來參加選拔。還是早日回家去,好好修煉才是正道。”

“真真!夠了!”邢幼蓉嗬斥道。

“師姐!”

鬱幻真深覺委屈。

她盤算著那個孟公子既然敢來參加選拔,定是在彈奏箜篌上下了大工夫——這就與她的師姐一般,日常除了基礎的修煉,幾乎已經把所有的時間都用於練習箜篌上了。

既然她的師姐練習不過一年,都可以得到城主夫人的賞識。若是那個孟公子下過苦功怎麼辦?唯一的方法就是讓他現在就露出破綻來,讓其知難而退!

“幻真仙子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這時,端坐在屏風後的城主夫人也柔聲問道,“不知孟公子除了箜篌,可會其他的樂器?琵琶如何?”

“這……”林若漁站了起來,麵有難色,“琵琶……”

“嗬嗬……這一看就是不會了吧,還裝作什麼精通音律的樣子。”真真不無得意道。

半晌,林若漁才緩緩道:“幻真仙子竟然如此說,那小可便試試吧。”

“嗬嗬……”真真抱胸於前,陰陽怪氣道,“你可彆逞強!”

林若漁忽而笑了笑道:“那還讓幻真仙子操心了。”

她這一笑,便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更顯得笑容明媚璀璨,隻看的真真也愣了一下。

“我——我操心你?!”過了片刻,真真才回過神來。她差點沒被氣的厥過去,隻用力的一甩袖子,“哼!”了一聲。

旋即,那白衫女子便抱來了一把琵琶交到了林若漁的手中。

林若漁謝過,端坐在紅木圓凳上,輕輕的一撥琴弦。

“錚——”

如玉珠走盤,清脆悅耳。

俗話說:拳不離手,曲不離口。林若漁從前日日都要練習半個時辰的琵琶,最近有一段時間沒有摸到琵琶,真是甚是想念啊。

輕撫著琵琶,林若漁緩緩閉起眼睛,細撚輕攏。

一曲《十麵埋伏》奏響,光聽那琵琶交錯之聲,便如置身於垓下山林之中,危機四伏,蓬勃殺機撲麵而來。

纖纖十指,翻飛如雲,如刀光劍影,殺聲震天。

在場眾人的眼前都似乎出現當年垓下之戰驚心動魄的場景,一時之間連呼吸都快要忘記了。

楚臨默不作聲的隱沒在陰影處,一瞬不瞬的盯著坐在中央的小姑娘。

似乎有一道光,照在她的身上。如此明媚,如此引人注目。除此之外,他的眼中便再無容納其他的可能。

所有的曲目彈奏,都必須對其有理解,注入自己的感情,方能感動到聽眾,讓其有身臨其境之感。

方才的邢幼蓉,彈奏箜篌雖然熟練,但是並無多少感情。賣弄的都是技巧而已。

而林若漁,看起來隻是個小小的姑娘,那纖細嬌小的身軀中卻似乎蘊含著無窮的力量,讓人沉溺於她所帶來的震驚之中,久久不可自拔。

“鏗——”

一曲畢了,四座一片寂靜。

林若漁站起身來,將懷中的琵琶小心的放置於一旁的小幾之上。

許久,屏風後才響起了鼓掌聲。

“啪——”

“啪——”

“啪啪啪!”

鼓掌聲漸起,眾人如大夢初醒,都不由自主的跟著鼓起了掌來。

“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絕妙!絕妙!”

城主夫人從屏風後猛地站立了起來,急急便繞過了屏風,對林若漁連聲道:

“妙極了!妙極了!沒想到孟公子的琵琶竟然如此的出神入化!”

林若漁道:“夫人過獎了。”

那城主夫人宛轉蛾眉,氣質溫柔。一身素縞,頭戴著一朵小白花,如一株空穀幽蘭,亭亭玉立。

楚英韶一見到她,便直直的盯著她,一動不動,還是楚臨用力的一拉他的衣角,讓他回過了神來。

此時,卻聽見城主夫人柔聲說道:“這若葉大陸之中人人以武為尊,隻把這音律當做旁門左道、奇技淫巧,卻也不知這音律更能陶冶情操啊。”

她頓了頓,又道:“城主大人喜愛箜篌之空靈,而我卻喜愛琵琶的悅耳。城主大人知我喜歡,日前還在尋找這《十麵埋伏》的曲譜,隻是……”

當年的琴瑟和鳴,如今隻剩形單影隻。

城主夫人說著便哽咽了起來,林若漁隻得連聲安慰,節哀順變。

“是我失禮了,讓孟公子見笑了。”

城主夫人很快便穩定了情緒,轉頭吩咐道:“孟公子與邢仙子俱都技藝超群,餘暉樓將聘請二位為樂師。不知二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