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落網(1 / 2)

慈善宴會的前一天下午。

整座溫泉山被濃黑的陰雲籠罩,最後一抹天光消散,天空陡然變暗。

護士例行進入房間叫醒午休的厲秋白。

厲秋白現在每日處於驚恐又癲狂的狀態,很少能夠安眠,但是她很珍惜中午這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

見鬼的電視能夠徹底關閉,陽光透過窗簾灑進房間,也不會像夜裡陷入無邊的恐怖黑暗。

她腦子被刺激的已經不大清醒,卻知道這個護士是她跟外界的唯一聯係,心中再憤恨,護士的話她也不敢不聽。

枯瘦如柴、略顯猙獰的五指緩緩從被子裡伸出,緊攥住被子邊沿,緩緩下拉,露出藏在裡麵蒼白驚恐的臉。

房間沒有開燈,窗外也是一片昏暗。護士一身白衣站在窗邊,在這種氛圍裡顯得異常可怖。

睜開眼的厲秋白有些許愣神,一時分不清這到底是夜晚還是白日。

她惶恐不安地坐起身,縮在床頭看向窗戶所在的方向,看見一抹白色的身影時,她驀地尖叫出聲:“啊啊啊你不要過來!”

白色身影卻慢慢向床頭不停顫抖的那團走去,在近前停下。

厲秋白把頭死死埋進膝蓋裡,有詭異的咯咯笑聲在她頭頂響起。

突然,她的手臂被猛地攥住,緊接著,小臂的某處皮膚便是一陣刺痛。

她知道護士又在給她打針,讓她渾身無力的針,甚至在打針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她連高聲尖叫都發不出。

護士似乎很享受推針的過程,但對厲秋白來說,卻是緩慢又痛苦的折磨。

不知過了多久,針頭緩緩從皮膚裡拔出。

隨即頭頂上方傳來一聲輕歎,聲音如鬼魅,“嘖嘖嘖,抖的這樣厲害,看來今晚的藥劑又得加量了。那我走嘍,你要乖乖看電視哦!”

護士來去半點聲音也無。但雪白的護士服在昏暗的房間內尤其紮眼,厲秋白死死咬住下唇,餘光能感覺到那身白衣緩緩飄向門口的方向。

“哢噠”,門栓的聲音響起,厲秋白的心立即揪了起來。

下一秒,電視突然響起“滋啦滋啦”的聲音,雪花屏閃了閃,白臉紅唇女鬼再次出現在屏幕裡,女鬼淒厲的慘叫聲充斥整個房間。

同樣的場景已經重複了好多天,厲秋白非但沒有適應,被恐懼日複一日的折磨,她已經快要魂飛魄散。

“阿灼,阿灼……快來救媽媽呀……我是你媽媽呀……”

近些年的記憶漸漸混亂不清,她最近卻時常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清晰的如同昨日。

此時她腦中忽地閃過一個場景。

七八歲的小賀灼被她狠狠推進一樓沒有窗戶的小雜物間裡,小孩兒不敢去扒門,睜著一雙蓄滿眼淚的淺色眸子,兩隻小短手用力揪著褲縫的布料,驚慌失措的仰頭看她。

他奶聲奶氣地輕聲央求道:“媽媽,我錯了。阿灼真的好怕黑呀,媽媽不要關阿灼好不好?阿灼會乖乖聽媽媽的話。”

她看著那張跟賀明軒幾近相似的臉,心裡怨氣衝天,隻低頭冷冷看了他一眼,壓抑著低聲吼道:“生你有什麼用!你活著就是最大的錯誤!死的為什麼不是你!你去死啊!”

門被甩上並牢牢鎖住之前,成串的眼淚無聲滑過稚嫩臉頰的畫麵,在厲秋白眼前一閃而逝。

隔了幾十年,這個畫麵陰魂不散地在她腦中來回播放。

有渾濁的淚順著她猙獰的臉流向嘴角。

厲秋白喃喃道:“阿灼,媽媽錯了,媽媽也就那次關了你四天四夜,其他不都是第二天一早就放你出來上學麼。你已經關了媽媽這麼多天,求求你放了媽媽好不……”

外麵突然暴雨如注,電閃雷鳴。

厲秋白渾身劇烈抖了幾下,再次抬頭看向窗外,一道閃電正好劃過陰沉的天空,將窗口站著的一道身影照的清清楚楚,尤其是那張熟悉的冷白的臉,和那雙陰鷙的眼睛。

打了針後會渾身無力的厲秋白卻突然撕心裂肺地尖叫起來,淒厲的喊聲甚至穿透了雷鳴聲和電視裡女鬼的慘叫聲,直達窗外那個人的耳朵裡。

她喊的是:“賀明達!”

又一道驚雷乍起時,窗玻璃被尖利的器具砸碎,一道比正常成年男性稍顯瘦弱的身體,迅速從窗戶鑽了進來。

厲秋白竟然真的換了張臉,但是她的聲音,他死都不會記錯。

本來昏暗的房間突然紅燈鳴閃,警報炸響。

厲秋白眼睜睜看著對方舉著尖刀,腳步堅定的朝自己走來,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渾身抖得像個篩子,拚了命的才挪動寸許。

隻聽“砰”的一聲,是厲秋白從床上掉落,砸在地板上的沉悶聲響。

額頭霎時見了血,她卻跟絲毫感受不到疼痛似的,隻顧得上驚恐地往牆角縮。

尖刀抵上她的喉嚨時,她看著眼前這張讓她恐懼了幾十年的臉,再次從喉管裡擠出了三個字:“賀、明、達。”

身形健壯的保安分兩撥撞破門和窗戶的同時,賀明達手裡的尖刀在厲秋白的喉嚨處來回劃拉了幾道。

就這麼要了她的命倒是便宜她,下半生這個女人隻能像個破風箱一樣,除了“嘶嘶啦啦”的聲音,再也說不出任何話,多有意思。

賀明達並未受身後包抄過來的兩撥人馬的影響,蹲下.身,附在厲秋白耳側,陰森笑道:“賤人,爬過我的床就是不一樣,這麼多年了,還能一眼認出我。”

說完這句後,他身體微微後仰,看著不成人樣還滿身是血的厲秋白,咬牙切齒地道:“我不來還不知道,掌管了大半個帝都經濟命脈的秋財,背後果然是你這個傀儡小賤人!”

鋒利的刀刃在厲秋白臉上劃過,所到之處便有血跡滲出。

賀明達繼續道:“原來早在十年前,你就被你跟賀明軒的那個殘廢兒子換了張臉,我竟被他那個廢物樣騙了這麼多年!”

十年前,賀明達第一次聽見“秋白”這個公司名時,便心生警惕,千查萬查,查到了“秋白”公司注冊時,留下的法定代表人資料。

上麵的照片顯示,這個厲總跟在車禍裡僥幸撿回一命,變成植物人的厲秋白長相不同,出生年月不同,籍貫也不同。

隻是同名而已。

所以這些年裡,他對逐漸發展壯大的秋白財團再未起過任何疑心。

賀明達以為自己夠狠,此時才發現,賀灼除了不殺人,手段竟比他還黑還狠!

生母車禍重傷昏迷不醒,連命都不一定能救回來。賀灼卻物儘其用,直接給她做了個換臉整容!

從此瞞天過海,步步為營!頂著一張殘廢的廢物臉,在帝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衝在最前麵的保鏢頭頭舉著鐵棍,卻刻意放緩了腳步,等他將話說完,身後一眾保鏢也無聲無息地站在後麵。

直到他們蹲守多日的賀明達驀地站起身,將沾著血的尖刀架在他自己脖子上,朝後轉頭看向他們時,保鏢頭頭才眼疾手快地掄起棍子,直接往他頭上一砸。

賀明達悶哼一聲,倒在了血泊中的厲秋白身上。

他最後的念頭是,如今大勢已去,他確實沒了跟秋財相鬥的資本。

但是魚死網破,也不是沒可能。

厲秋白瞪著一雙失神的眼睛,死死盯著某處虛空,連破了洞的喉嚨都感覺不到痛了。

她從醒來後就沒機會照過鏡子,也沒太理解賀明達口中“換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