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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你要去找他們?”

縱偶師臉上的淚痕未乾, 和眼底的驚愕混合在一起,看上去格外的滑稽,他難以置信地重複道:“你認真的?”

葉迦挑挑眉:“你不信?”

“你瘋了嗎?”縱偶師露出一副活見鬼的表情:“我都不想見他們!”

S級厲鬼的貪婪永無止境, 他們渴望著吞噬同類,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所以他們彼此之間的戰鬥遠比其他階級的要激烈和恐怖,而今隻是勉強維持表麵上的平靜,實際上,倘若他們真的在自己的地盤上遇到其他的厲鬼,那不管母親的命令是什麼,他們都會照吃不誤。

“看來你們的兄弟情不是很堅固啊。”葉迦一本正經地問:“你們的媽媽不會難過的嗎?”

縱偶師的表情微微扭曲,仿佛活生生吞了隻蟲子:“……”

難過你個頭。

葉迦隨手從一旁的書堆上扯過來一張卷子, 垂眸在上麵掃了幾眼。

紅紅一大片啊。

他抬起眼來, 抖了抖手中的卷子, 發出紙頁摩擦的輕響:“所以,你準備合作嗎?”

縱偶師的視線落在葉迦手中的卷子上, 一抹畏懼在那張小臉上浮現出來, 他艱難地吞了下口水,然後咬牙切齒地說。

“……反正你想要送死我也管不著。”

“你要位置是嗎?”縱偶師陰沉沉地收回視線,抬眸和葉迦對視:“當然可以,但是……”

他拉長聲音,一字一頓地繼續說道:

“除了位置之外,我不會給你們任何的信息。”

葉迦不動聲色地望著他,淺色的眸子微眯, 似乎在忖度著什麼。

縱偶師向著站在一旁的嵇玄瞥了一眼,然後再次看向葉迦,似有深意:“我覺得你應該也知道了,我們所有厲鬼都被母親的血脈所限製, 我們能吐露的信息不多,而且……和母親的血緣越親近,受到的壓製就越大。”

他的眸色險惡,似乎意有所指。

葉迦眯起雙眼,反問道:“都到現在這個時候了,你覺得挑撥離間還有用嗎?”

縱偶師見自己的意圖落空,也隻是輕嗤一聲,繼續說道:“反正,我能給你們的也隻有這麼多信息,而且,我會一次一次地給。”

他倒也是聰明,知道在信息上有所保留,這樣才不會被立刻乾掉。

葉迦同意了:“好。”

在達成協議之後,葉迦率先離開鬼蜮。

嵇玄同樣轉身準備離去,但是,背後的縱偶師卻突然出言叫住了他:“嵇玄,你真的想好了?”

倉庫的正中央,隻有七八歲的小孩抱著人偶的碎片坐在地上,仰著一張慘白的小臉,漆黑眼珠仿佛淬了毒,毫不掩飾地滲透出森森的惡意:“你的力量和母親一脈相承,母親被削弱,你也會被同樣削弱……都這麼長時間了,你不會沒有感覺到吧?”

嵇玄的步伐微頓。

“如果是在遊戲裡,麵對曾經的你,我幾乎沒有一戰之力。”縱偶師眯起雙眼,似乎在回想品味著先前的畫麵。

他的嘴唇無聲地上揚,露出一個詭譎的笑意:

“但是……現在可不一樣了。”

那天雖然仍敗下陣來,但是,同樣身為厲鬼,縱偶師卻能敏銳地覺察到嵇玄身上氣息的不同。

百鬼夜行的失敗,母親肢體一部分的喪失,蠅王的死亡,這些都是對母親力量的削弱。而所有的S級厲鬼都和母親緊密相連。

甚至作為嫡係,嵇玄受到的影響比起其他的任何S級厲鬼都要大。

再加上母親刻意的打壓和懲罰,這讓他現在根本無法發揮自己真正的實力。

望著前方嵇玄無動於衷的背影,縱偶師唇邊的笑容弧度擴大:“所以,你確定要以這種狀態,去迎戰其他你全盛期相匹敵的S級領主?”

“幫助人類對你有害無益。”縱偶師嘻嘻地笑著,補充道:

“這件事母親知道,你知道,我也知道,但是……他不知道吧?”

小孩的臉上帶著一種不符合年齡的險惡,他望著前方男人挺直的背影,輕聲細語地問道:

“你做這麼多,”縱偶師笑得惡意而暢快:“真的值得嗎?”

“——你說,他要是知道了,是會舍不得,還是會鬆了口氣呢?”

嵇玄從始至終都麵無表情,暗紅色的眼瞳深處無喜無怒,直到對方這句話出口時,他才眸色微動,轉身看向背後的縱偶師。

他的指尖微抬。

縱偶師隻感覺某種強大而可怖的力量猛地將他狠狠地壓製在地,身上的每一根骨頭都在重壓之下“咯咯”作響,五臟六腑仿佛都在被碾壓成泥,他翻起一雙充斥著猩紅血絲的漆黑眼珠,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嗬嗬”聲。

在狹窄的視野內,一雙纖塵不染的鞋出現在了麵前。

男人情緒莫測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低沉暗啞的聲線格外平靜,顯得格外的危險可怖:

“看來,你是真的很閒。”

——縱偶師,操控的不止有人偶,還有人心。簡而言之,就是最愛挑撥離間。

“既然如此,我就給你找點事做。”嵇玄居高臨下地望著匍匐在自己腳下的縱偶師,慢條斯理地說。

縱偶師的表情一僵。

下一秒,隻見一旁的所有卷子和破碎的人偶都被賦予了生命,發出仇恨的嘶吼,紛紛地向他的方向逼近。

縱偶師瞬間瞳孔緊縮。

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喉嚨被死死地壓著,隻能吐出模糊不清的音節。

嵇玄勾起唇,暗紅色的眼底卻半分笑意都沒有,他拍了拍手:

“玩的愉快。”

他轉過身,離開了背後傳來模糊慘叫的倉庫。

嵇玄踏出鬼蜮。

葉迦坐在餐桌前,低頭審視著手中寫著地址的紙片。

他抬頭向突然出現的嵇玄看去,漫不經心地問:

“怎麼這麼久?”

頭頂的燈光落下,灑在青年的身上,淺色的發在暖黃色的燈光下顯得毛茸茸的,眼眸微抬,向著他的方向看去,琉璃般的眸底仿佛閃爍著片片陽光,輪廓清俊,神情平靜,那些曾經的敵意和劍拔弩張被掩藏起來,就像是長劍入鞘,隻餘柔和——雖然隻是假象,但卻有著近乎致命的誘惑力。

嵇玄垂下眼,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

“處理了點私事。”

縱偶師的問題實在愚蠢——“值得嗎?”

好像他是什麼默默奉獻,不求回報的犧牲者似的。

怎麼可能?

所有的厲鬼都是貪得無厭,自私自利的存在。

——所有的付出,不過打都是精心算計的籌碼,是為了得到最終報酬必須投入的賭注,不擇手段,步步為營,為了不過都是一己私欲,滿足貪念。

嵇玄的眸色微深,巧妙地將眸底的陰鬱藏於眼睫之下。

他拉開椅子,在葉迦的對麵坐下,然後輕咳一聲,將對方從若有所思的狀態中拉扯回來。

嵇玄的唇邊帶著一絲笑意,溫聲道:

“先吃飯,不然等下就涼了。”

正在神遊的葉迦“哦”了一聲,然後慢吞吞地拿起筷子。

在扒拉了兩口飯之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被縱偶師的事情一打岔,自己一不小心又忘記了最初的目的——“和嵇玄把話說清楚”。

葉迦低下頭看看碗裡的飯:“……”

失策了。

他抬起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麵的嵇玄。

男人單手托腮,定定地凝視著他。

在發現他的目光之後,微微一笑,問:“怎麼樣?”

葉迦移開目光:

“……嗯,還行。”

·

陳清野低下頭,仔仔細細地將手中紙片上寫出來的地址看了一邊,然後抬頭向著坐在自己對麵的ACE看了過去,問道:

“你是怎麼想的?”

衛月初攪和著自己眼前的奶綠,心直口快地接過話茬:

“能怎麼想?當然是打上去唄!”

她的眼底裡燃著熊熊的戰意:“地址都到手了,那我們就先把這隻厲鬼揪出來,然後再從它的嘴裡把信息拷問出來!”

陳清野:“……”

他歎了口氣:“你真的是不用腦子,難道所有事情在你那裡都能用武力解決嗎?”

“當然。”衛月初危險地眯起雙眼:“你要不要試試?”

趴在咖啡杯旁低頭喝奶茶的阿長抬起頭,閃爍著金屬冷光的複眼向著對麵的少女看去,小小的下顎“哢噠”“哢噠”動了兩下。

葉迦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們清醒一下,現在還在人家店裡呢。”

坐在一旁的伍肅點點頭:“沒錯沒錯。”

他低下頭喝了一大口奶綠,被燙的有些口齒不清地說道:“……不過,ACE說的沒錯,這家的奶綠的確好喝。”

除了他們四個之外,奶茶店裡沒有其他人。

陰氣的屏障在角落裡升起,將他們的聲音完全隔絕起來。

葉迦從陳清野的手中接過那張紙條,垂下眼眸,視線若有所思地落在紙麵之上:“消息的真實程度可以放心,但是來源……”

——言語契約受到鬼蜮的製約和保護,既然縱偶師答應了和他們的合作,那麼他能給出的信息就一定是真實的。

隻不過……

這不代表對方的意圖不險惡。

“來源?”陳清野敏銳地覺察到葉迦聲音中的深意:“是厲鬼嗎?”

葉迦:“對。”

在場的四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他們在遊戲中和厲鬼打交道的次數不算少,所以也就更清楚,沒有任何一隻厲鬼會給出完全無償無害的信息——即使它們說的內容是真實的,用意也往往極為惡毒,倘若毫無戒心地相信厲鬼給出的信息,那必定會被坑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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