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淒厲刺耳的慘叫從地下金庫的方向傳來, 那聲音撕心裂肺,可怖到近乎非人,仿佛一柄銳利的尖刀陡然劃破死寂的空氣, 乍然紮入耳膜,令人忍不住汗毛直豎, 心驚膽戰。
金庫外, 人們驚恐地扭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表情驚疑不定, 似乎在揣測下麵究竟發生了什麼慘絕人寰的事情。
無數道驚恐的視線投了過來。
但是,那慘叫聲延綿不絕, 甚至愈演愈烈, 還夾雜著模糊的咒罵和哀嚎,仿佛凶案現場一般淒慘恐怖。
“這, 這是……”衛月初的臉上掛著僵硬的微笑:“超超自然管理局公務……”
但是她的解釋用處不大。
人們逃命般地向外跑去, 短短幾分鐘,原本滿滿當當的大堂就變得空無一人。
BLAST:“……你說,他們會報警嗎?”
陳清野推了推眼鏡:“會。”
衛月初麵無表情地深吸一口氣, 放棄了掙紮:“愛報報吧, 反正這事馬上就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了。”
她毫無心理負擔地將這件事推到了F市超自然管理局的頭上,畢竟他們和警方一直保有良好的合作, 總是可以把這場恐慌的後續解決掉的。
在繼續魔音貫腦數分鐘之後,那個淒慘的嘶吼聲陡然停止, 就像是突然被人畫上了休止符一般。
空無一人的大大堂在那瞬間變得格外安靜, 令人甚至有些不太習慣。
三人互相對視一眼。
死寂中, 平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響起,敲擊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麵上,仿佛踩下的每一步都應和著心臟跳躍的頻率。
青年出現在了地下金庫的門口, 他一步一步地拾級而上,修長的身形自上而下地顯現出來。
那巨大的鐮刀不知何時已經被收起,兩手垂在身側,被汙濁暗紅的鮮血染成紅色,手掌上還殘留著骨骼和血肉的殘片。
滴答,滴答。
粘膩的鮮血從他的指尖緩緩地向下滴落,打在金庫光滑潔淨的地麵上,凝成一滴又一滴的血珠。
在兜帽的陰影之下,青年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他的臉頰上濺著幾滴血跡,順著他的下頜弧度淌下,在蒼白的皮膚上留下觸目驚心的一道血痕,仿佛一道尚在滲血的傷口,有種殘酷而可怖的美感。
他的唇微抿著,唇線繃成一條不近人情的弧度,周身環繞著令人窒息的濃鬱血腥氣和森森鬼氣。
仿佛從屍山血海中踏出的殺神,令人本能地感到畏懼。
BLAST下意識地吞了吞唾液。
雖然他曾經在遊戲中和對方戰鬥過,這段時間也和ACE在現實世界中的掩飾身份相處過,但是,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方毫不掩飾自己的煞氣,任憑鋒芒肆虐。
還是……有點可怕的。
不過——
他的視線落在ACE的手上,有些疑惑地頓了頓。
造夢者的腦袋呢?
很顯然,其他兩個人和BLAST有著同樣的疑問。
衛月初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那個……那隻鬼的頭呢?”
葉迦似乎這才被對方的聲音從自己的思緒中拉扯出來,他抬起眼,向著衛月初的方向看去,唇畔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聲音仍舊平靜如初:“哦,他啊。”
他指了指背後的金庫:“在下麵。”
但是,還沒有等眼前的三個人鬆了口氣,就隻聽眼前的青年淡淡地補充道:“隻不過,我覺得你們很難把它拚湊起來了。”
三人:“………………”
臥槽。
這,這麼凶殘的嗎?
葉迦走到空無一人的櫃台前,探手從上麵抽出幾張紙巾,然後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自己被鮮血覆蓋,根本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手掌,從掌心,手背,指縫,都被斯文有條理地一一擦過。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但就是讓人忍不住心裡發毛。
BLAST吞了吞口水,湊到陳清野耳邊,壓低聲音,用氣聲說:“……你覺不覺得ACE現在好像變——”
——態殺人狂啊。
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身旁的男人狠狠地踩了一腳。
BLAST的表情微微扭曲,但是卻硬生生憋著沒有叫出聲。
陳清野麵不改色地上前一步,他斟酌詞句,開口打破了這種令人心下微冷的寂靜:“所以,你從他的口中得到需要的信息了嗎?”
葉迦垂著眼,將被汙血浸濕的紙巾輕描淡寫地丟到了腳邊的垃圾桶裡。
垃圾桶蓋子哐當一聲合上,金屬撞擊的聲音在空空蕩蕩的大廳中回蕩著,令人頭皮發麻:
“能說的,他都說了。”
隻不過,對他來說,還遠遠不夠。
·
除了那麼多人類靈魂的處理,還有DM公司中殘餘的,為造夢者效命的厲鬼需要被清理。後續的事務仍舊困難繁雜,雖然已經不在他們的工作範圍了,但是管理局可能仍然需要他們的協助。
葉迦和其他三人簡單地道了彆,然後提前離開了金庫。
他找到了嵇玄,開口的一句話就是:
“縱偶師在哪?”
嵇玄微微眯起一雙猩紅的眼眸,定定地看了葉迦一眼,然後什麼都沒問,徑直打開了自己的鬼蜮。
葉迦踏入其中。
身邊的景象瞬間變化,變成了陰暗的倉庫。
在葉迦邁入的瞬間,縱偶師就覺察到了對方的存在,他坐直起身子,向著葉迦的方向看了過去。
葉迦在他的麵前停了下來,居高臨下地望著眼前頂著小孩子麵孔的厲鬼,一雙顏色淺淡的眼眸深處沒有半點情緒波動,猶如在冬日裡塵封已久的冰湖,一絲漣漪都無法泛起。
縱偶師的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他嗅到了葉迦身上的血腥氣——那味道格外熟悉,令他立刻就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
居然……他真的贏了?
葉迦緩緩地再次向前邁了一步,一股森冷澎湃的鬼氣瞬間從他的身上鋪展開來,猶如被颶風卷起的波濤一般向著縱偶師壓了下來,那種帶著血腥氣的力量與嵇玄如出同源,可怕到幾乎讓人難以想象對方居然是一個普通人類。
縱偶師本能地後退了一步,心下大駭。
——ACE吃掉了造夢者。
在將S級領主的屯吃掉之後,ACE的實力有了令他驚駭的增長,那樣可怖的力量簡直……令人心悸。
葉迦彎下腰來,緩緩地說:“怎麼樣,你想好了嗎?”
這是在上次見麵之時,他拋下的問題。
縱偶師的大腦飛速地轉動著。
實際上,他的確在立場上十分猶豫。
他將造夢者的位置透露出去,本質是一種報複和試探。
造夢者曾經是S級領主中數一數二的強者,但是卻重傷未愈,實力大減。
如果ACE被他殺死了,那縱偶師自然喜聞樂見,如果他反過來輸掉了戰鬥,那對母親的計劃算是一次不輕不重的挫敗,縱偶師也報了對方給自己埋坑的仇——母親的饋贈看似是能夠增強他的實力,但是實際上卻反過來捅了他一刀,這對於睚眥必報的厲鬼來說是很難忘記的。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ACE不僅殺掉了造夢者,摧毀掉了他的勢力,還將他的力量全部吞噬。
那這對於母親來說,這就已經不再是小打小鬨了。
縱偶師現在是進也不得,退也不得。
這種程度的背叛,他可不覺得母親能夠輕易地忘記。
即使他真的從ACE的手上逃了出去,麵臨的可能是盛怒的母親——與其這樣,不如暫時先配合ACE的計劃,之後再謀求生路。
“當然。”縱偶師的臉上揚起了笑容:“雖然我願意幫你們,但是有的關鍵性問題我是很難回答的。”
“不過,”縱偶師抬起手,指了指將自己囚禁起來的倉庫,漆黑的眼眸深處閃爍著異樣的微光,緩緩地說道:“我覺得你應該也已經清楚了,對嗎?”
“很好。”葉迦直起身,表情平靜,似乎早已預料到了對方的反應。
他開口說道:“在造夢者的金庫裡,有一處空地,曾經有什麼東西在那裡待過,但是卻在我到之前被運走了。”
葉迦微微眯起雙眼,緩緩道:
“讓我想想,造夢者說的那個日期是什麼時候來著……?”
縱偶師心下大駭,表情猛地一僵——他有些難以相信,對方居然真的能一下子就能抓到問題的關鍵,他本來以為還能再和ACE繞上幾圈,拖延時間,好讓他想到更好的解決辦法,但是現在……
葉迦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麼,唇邊蕩起一絲微小的笑意:
“正好是你被抓之前呢。”
縱偶師之所以給他造夢者所在城市的地址,就是因為他非常清楚,無論造夢者的任務是什麼,他都已經完成了,所以即使他被自己打敗甚至殺死,也對母親的全局計劃沒有太多影響。
心思倒是多的很。
縱偶師麵容微沉:“……所以呢?”
“沒什麼。”葉迦笑了笑:“我這次需要的仍舊是一個地址,隻不過……”
他的聲音微微拉長,眼前淺淡的眸底閃爍著森冷的暗光:“這次,我要東西還沒有送出去的厲鬼。”
縱偶師定定地望著他,表情變幻莫測。
葉迦也不著急,平靜地等待著,終於,過了許久,縱偶師深吸一口氣,拿起筆,從身旁扯下一張紙,在上麵刷刷刷地寫了幾行字,然後丟給了葉迦。
做完這一切,仿佛力量被從他的身體裡全然抽了出去,縱偶師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一張小臉慘白,原本漆黑眼珠子裡也失去了神采。
他清楚,這一步邁出去,他就徹底被綁在了ACE的這條船上。
兩麵派是徹底做不成了。
如果說先前他回到母親身邊還有一線生機的話,現在他就隻能企盼著ACE能殺掉母親,隻有這樣,他才能有一線生機。
葉迦微微一笑,轉身向外走去。
背後傳來縱偶師陰惻惻的聲音:“……你最好真的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