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晉地處在周國邊界,與趙國相鄰。趙國國力雄厚,對晉地一向覬覦,邊界處常年摩擦。
去年末時差點動兵起了大戰事。隻要有趙國在,晉地即便還算富足也是個燙手山芋,想要站穩腳跟可不是一件容易事。誰料陳寧入主晉地後,親自領兵平亂,竟狠挫了趙軍士氣,極大地展現了自己的軍事才能,邊界紛亂有平息之勢。
消息傳入上京,眾人反應不一。
百姓對這揚了周國國威的事兒自然欣喜,朝中表麵雖也是如此,然則背地裡卻藏著隱憂。
周國皇帝陳謙將陳寧分封至晉地本是帶著私心,晉地是魚米之鄉,單說是好處,然而與趙國接壤這就成了令人覬覦的壞處。邊界處的紛亂大大小小持續了幾十年,這並不是一朝一夕的恩怨。不說晉地,即便是周國也在不少事上被趙國壓著一頭,陳寧即便是在帶兵打仗上有些手段,但說其他卻也翻不出什麼水花,因而將晉地交到他手上是皇帝經過深思熟慮的打算。
再加上陳寧還娶了個男妻,更是後路已斷,在封地上能富貴榮華過一生已是個好結果。
宋國公當時親自推了謝琰出來,與皇帝許諾的便是此子一無所長,誰料謝琰入了晉地以後,幾項舉措大改了晉地風貌,繁榮氣象今非昔比。而陳寧之所以敢在邊界與趙兵放開手腳相抗衡也與此有關。
原本一個陷入死局的地方竟因所謂一無所長的謝琰而生了另皇帝擔憂的變數,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皇帝為此對宋國公大發雷霆,甚至暗中懷疑起宋國公府的忠心,宋國公有口難辯。
若放任晉地不加約束,隻怕不出十年就會成了周國的心腹大患,皇權易主。皇帝對陳寧還顧念幾分手足情誼,然而對謝琰卻是動了殺心。隻要沒了謝琰,單讓陳寧與邊界的趙軍相互牽製沒什麼不好。
宋國公為防以後謝琰牽連國公府,更是為了打消皇帝疑心,巴不得謝琰快些去死。
隻是如若將這事兒擺在明處,皇室占不著道理,容易被捏著短處,隻能暗中下手。
一聲驚雷伴著驟雨打了下來,路人以手掩頭步履匆匆,一把油紙傘穿過王府後門的窄巷經過,撐傘人步子一頓,停在了王府後門處,與門旁站著的守衛說了幾句話。待放行後入了王府裡頭的簷廊,來人便收了傘沒了笑,臉色凝重地往清秋院去了。
不說王府內外,便單是一個王府裡頭那也分成好幾個世界。
清秋院裡,謝琰負手而立,站在窗邊望著急雨。聽完了來人所述,他擺了擺手將人遣退,兀自折去了內室。
除了雨水點地,院子裡幾無聲息。
熱鬨的地方也有。
芳蘭院裡,趙姨娘正憋著一口氣。
早上在林淼那兒大大出乎了她去之前的預料,不僅是沒有氣著林淼,反而被他和雪娘夾合起來戲耍了一番,如今不上不下難受得很。
趙姨娘已經兩個月沒得到陳寧寵信,在下人麵前自然也就沒有前頭那麼得臉,雖說還是吃穿不愁,然而距離趙姨娘誇口的日日燕窩差得遠了。她手上存著的幾兩上品燕窩是自己都沒舍得吃的,如今卻要送給林淼,難免又是心疼又是生氣。
可這還不能不送,要不然不僅受氣,麵子都沒了,趙姨娘肉疼了半天,還是得打腫臉充胖子,讓人送了二兩燕窩去給了林淼。
她這邊氣了,林淼那邊卻是喜氣洋洋的。
璧如愛不釋手地盯著燕窩看了許久,盤算著每天給自家公子吃一些來滋補身子。
林淼卻完全不是這個打算,他拿著燕窩就覺得自己是拿著錢。讓他吃?那多虧啊,林淼自己可不舍得吃。
他讓比如將燕窩收好,等明天天氣放晴後就出府去找個藥鋪之類的地方將燕窩給賣了。
璧如聽了大為心疼,卻又拗不過林淼的意思,隻能撅嘴嘴巴將燕窩收好,轉頭去廚房盯著婆子做飯。
林淼在屋裡盤算起自己的後路來。
他原本以為林淼已經是被忘到天邊的人了,陳寧身邊又不缺鶯鶯燕燕,辭行算不上多難,誰料陳寧反倒不放行。
林淼歎了一口氣,若這不是王府,他不辭而彆也就不辭而彆了,然而偏偏這是一地之王的地界,原身預定的死法又嚇人得很,他慫包一個,腦袋上卻懸著無數把小刀,唯恐一步走錯或者一句話說錯就惹了男主們不開心。
直接砍頭也行啊,偏偏是淩遲加分屍,林淼光是想像一下就覺得自己全身痛,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他趴在小幾上聽著窗外的雨聲,在封建社會裡連做個普通慫人也好難啊。
不過林淼性格裡的樂觀成分又讓他轉念覺得以後不是沒有希望。不管燕窩賣了能得多少錢,這總是一個好的開始。辭行沒有用,那他就不往男主們麵前湊,飛蛾撲火的事兒也讓彆人去做,他絕對是沒有要打擾男主們感情發展的意思啊。
再放寬心一些,林淼覺得就算是實在走不掉,那將這王府小院當作自己的棲身之地,自己再去外頭找一找賺錢的法子,這就好像是在北京打工借住故宮一樣,故宮還給他包食宿,從這個角度苦中作樂地想一想,其實也還行。
日子久了,說不準陳寧還得覺得自己吃了虧,到時候趕他走都來不及。
林淼自己想到這兒,樂出了聲,將憂慮也先放到了一邊。
這個時候愁死也沒太大的用處,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吃好喝好身體好才是上策。
雪娘那日是見了陳寧對待林淼的態度的,本還有些憂慮,然而跟著趙姨娘去了林淼那兒一趟以後,憂慮卻沒了大半。
趙姨娘是個自作聰明的蠢蛋,林淼就是個眼界低臉皮厚的傻子。根本不消用什麼手段,光是讓晉王瞧瞧他那窮酸樣便該招了嫌棄,根本翻不出水花來。
姨娘們怎麼看自己,林淼不在意,反正又不是他老婆。
一覺睡醒果然是個大晴天,林淼吃了早飯便帶著璧如準備出門看看。好在他現在雖然走不了,可身為男子,比那些姨娘們多了個出門的自由,不僅沒人攔著,還給準備了馬車。
即便那馬又瘦又老,馬車也舊得掉漆,可好歹給配了個車夫。
林淼坐在車裡從窗戶往外看,打量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流,萬事皆新鮮。
到了城中主街上,林淼從馬車上下來,又客氣地與車夫約了來接人的時間,車夫應下,自個兒駕車先回去了。
主街從東到西貫穿了晉地的京城,也是往來商業最熱鬨的地方。這會兒辰時將過,街上來往人流不斷,街道兩邊的鋪子也都已經開門迎客。
林淼帶著璧如找了一家藥鋪,進去先問了燕窩的價格。
夥計拿出三種燕窩,價格從五兩到五十兩,林淼仔細看了,確定趙姨娘給的果然是好貨,這才將燕窩拿出來表明來意。
夥計聽他不是來買而是來賣的,倒也沒變臉色,隻是將自家店裡的燕窩先收了起來,將林淼請到一旁後去喊掌櫃。
掌櫃出來後笑臉迎客,拿過林淼手上的燕窩後當即給出了收購的價格:“的確是上品,二十兩銀子吧。”
前麵夥計拿出來的上品燕窩換算重量少說也要五十兩,這猛一下折下去這麼多價格,掌櫃這還能臉色不變,林淼也佩服他這做生意的本事。
“少說四十兩。”林淼伸出四根手指。
掌櫃還是笑臉,他搖搖頭道:“收了這個,賣不賣得出去還不好說,我不能虧了啊,這樣吧,若是公子誠心要賣,那我也就誠心買了,再加五兩,一共二十五兩,再多就不行了,若是公子覺得不成,那去彆家店裡問問再回來也行。”
林淼不懂行,也打算去彆的鋪子裡問問,便點了點頭道:“那先謝過掌櫃了,我再看看。”
二十五兩已經是不少了,放在京城裡也能租個小院抵上小半年的租金。林淼轉了好幾個藥鋪,得到的價格均沒有高過頭一個的,璧如跟著他已經要走出滿頭大汗了,就這樣還拚命讓林淼走在陰涼處。
林淼有些心疼璧如,狠了狠心不再比較,折返回去將燕窩給賣了。
二十五兩銀子還挺沉,林淼貼身放好,隻留下五兩碎銀子掛在荷包裡頭。
正午時候街上的人少了些,飯館裡的人卻正多。
林淼帶著璧如進了一家飯館,樓下吵鬨人雜,璧如跟在林淼後頭,不少男人明裡暗裡打量著她。林淼有些不喜,想了想手上也是難得有錢,乾脆就帶著璧如上了二樓的雅間裡,與外頭隔開去。
雅間開了兩扇窗戶,一側對著街道一側對著運河碼頭。晉地的都城早年是因運河而形成聚落,城牆之外就是往來繁忙的碼頭,而自從謝琰取消了數道抑商的政令後,碼頭的往來的商船便越發增多,每日進貨出貨途徑此地的商船無數,碼頭上光是搬貨的工人就數不勝數,中午休息吃飯時是最熱鬨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