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早出去是做什麼了呀?”
說完這句話,映見便夾了個天婦羅丟到嘴裡,一邊嚼一邊好奇的看著少年。
“近來天守新來了些武人,早上的時候旗本武將會在場地那裡訓練他們。”少年倒了一杯水推到映見的身前,道,“這一個月的時間裡我將身為人類的基礎知識掌握,學習是我重要的任務,於是偶然間看到那一幕時,也就對武藝方麵上了些心。”
映見雙手捧著茶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媽媽她是武學典範,無論是鍛造的手法還是武學技藝都是毫無疑問的登峰造極。”
“嗯。”聽懂映見的意思後,雷電散點了點頭,“巴爾大人平日諸多繁忙之事,我資質尚淺,還沒到勞煩她請教的境地。於是這段時間我便想同那些人一起訓練,隻是……”
看到少年垂眸,映見問道:“隻是怎麼?”
“我的力量與生俱來,但很難跟上他們的步伐。”雷電散看著自己的手,道,“他們所掌握的知識與技巧,遠不是現如今的我可以接觸的。”
映見起先還有些不理解,待略微思索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
能被選入天守保衛將軍大人安危的武將,即便是新兵也是個中翹楚。他們的操練或許對於他們本身而言是基礎,但在外人看來,必然算得上是進階了。
打個比方,就是她還什麼沒開始訓練,鱗瀧老師就把一塊有幾個人高的石頭放在她的麵前,讓她把那石頭給一刀切斷一樣。
這已經是超規格的訓練了,完全是沒會走就讓你跑了。
“這個好辦。”將最後一塊天婦羅咽到了肚子裡,映見將筷子放下,右手托著臉,紅眸彎了彎,
“你喚我一聲‘映見老師’,我就教你劍術~”
“嗯?”雷電散疑惑,“如果人類的規則是必須要叫你老師才能教我的話,你也應當叫我聲師傅才能吃飯吧?”
映見:“……話說,你難道質疑的不該是我會不會嗎?”
正是知道少年心思純淨,心中所想之話都會不加修飾的直接表達出來,而不是故意與自己拌嘴。映見才被堵著,沒法說出什麼話來。
“質疑什麼的沒有必要吧。而且,就算是再差勁的技術,也會有指導意義的。”雷電散認真道,“就像您準備嘗試做飯一樣,無論做成什……”
還沒有說完,雷電散隻覺得手腕覆上溫熱的觸感。他抬頭看去,剛剛還坐在位置上的少女已經站了起來,抓住了他的手腕,如寶石一般的紅眸中倒映著自己的模樣。
“小人偶,你質疑我的廚藝可以,但可不準質疑我的劍術。”少女道,“走,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劍術天才~”
一刻後——
想起呼吸法對於不需要呼吸的人偶完全派不上任何用場,映見看著手中的木劍開始自閉起來。
“算了,那映見老師我就隻教你單純的劍法吧。”想通了之後,映見重振旗鼓,又精神起來,“你本身的身體素質就遠超常人,這個過程就直接省略了,來,把木劍給我。”
雷電散將武將贈予他的木劍遞給了映見,在映見接過的時候,將剛剛藏在心底的問題問了出來。
“您為什麼要讓我叫你老師呢?”雷電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明顯有些不自然,“您剛剛好像並不喜歡我的回答……我應該怎樣回應您才會滿意呢?”
“你剛剛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會是一直在想這件事吧?”映見沒想到這小到不起眼的舊賬竟然又被翻了出來,她大可以隨意敷衍一句,少年也不會再追問。但映見知道對方是認真的。
於是映見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才道:“其實有些事情並不需要一個準確的答案。不過嘛……如果你剛剛應了我的話叫我老師,我應該會很開心。”
雷電散想了想,又問道:“那我現在這樣稱呼你,你會開心嗎?”
“開心。”
“好的。”終於將心事放下,雷電散如釋重負,笑了笑,“接下來的劍術指導需要多麻煩您了,映見老師。”
“嗯哼~”映見很是受用,左手同樣握住了刀柄,
“那麼接下來——就請看好了。”
自從以接近人類為目標作為驅使後,雷電散便學會在日常生活中感受人類的一舉一動。
動作、情感、儀態、隨著他的觀察,他逐步地對這一切的改變變得更為敏感。
因此在少女雙手握住刀柄之時,他才能無比確認一點——似乎有什麼變了。
在刀風卷起地上落雪之時,他看向如蝴蝶一般翩翩起舞的白衣少女,他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在她握住刀劍之時,她身上原本的慵懶與散漫,便於片刻之中化為了淩厲的冰錐——一如少女噩夢之時他所感受到的氣息。
每當那時,他都會聽到睡夢中的白狐傳來的支離破碎的思緒。他無法聽清,也無法理解。直到過去了那麼長時間,他也隻是覺得——映見無意間向自己傳達的,應當是壓抑到極致的心情。
就像是想要呐喊卻被人堵住了口舌。當情緒積攢到了一定程度,隨之帶來的便是膨脹的宣泄。
他曾躺在睡夢中的白狐身旁,感受到藉由她傳來的、濃鬱到極致的憤怒與悲哀。
在她握住劍的時候,雷電散所感受到的是相同的氣息。隻不過那氣息一閃而逝,如果不是對自己的記憶有著絕對的自信的話,他或許也會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
現在的少女揮舞手中的刀劍時似乎也在宣泄,一招一式都有力且堅韌。隻是與最開始相比,少了些可怕的東西。
至少他可以以欣賞而非擔憂的目光來看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