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講述起周圍人紛紛談論雷電散或許已經死在了魔物口中的時候,她的聲音就已經顫地不成樣子了。儘管她再如何克製,她依舊感到手腳逐漸變得冰涼,與自己闊彆已久的恐懼與痛苦又一次的湧上心頭,讓邁出的每一步都變得沉重無比。
“我曾經將我的臆想誤認為是現實,以為死亡就可以擺脫一切了,所以……我甚至從來沒有想過去反抗。”
她一直都不敢回憶五百年前的最後時刻發生的事情,也儘量避免著回想起世界樹。這其中的緣由隻有她自己清楚,但她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承認。
‘在從大慈樹王的口中得出自己必須消失的時候,她有嘗試著反抗過嗎?’
答案是否。
每當想到這件事,她總是會以“就算反抗也是徒勞”、或者是“用自己的命就可以拯救更多的人”來寬恕自己。但潛藏在心底深處的那個答案隻有她自己一個人知道:
“當時的我心裡想著的,大概就是‘放棄算了吧’,諸如此類的怯懦想法吧。”
“我從沒有想過會有一天他會離開我,我一直、一直……都很自私……”
低著頭的少女輕聲的說著,無法抑製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到地上。
“你之前說過,阿散他總是仗著自己足夠幸福才有恃無恐。但真正仗著被喜歡就有恃無恐其實是我。”
相信他無論如何也會找到自己,相信他無論如何也會陪在自己身邊——相信世界上隻要有他的存在,她便就有著活下去的意義。
“你知道嗎?從阿散在深淵找到我的時候我就已經相信了……相信我無論怎樣他都不會離開我。那時的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的未來竟然會沒有他的存在。”
‘因為那個世界沒有了他,所以也沒有再值得留念的了。’這與產屋敷大人教給自己的道義相悖,如果過往的她從彆人的口中聽到這種話,大概一定會覺得那個人很糟糕吧。
“所以,我真的是很糟糕的人……”
阿散回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她,一定會很擔心吧。
……都是她讓阿散陷入了那種孤立無援的境地。
在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隻覺得——能活下來這件事大概就是對她的懲罰。但直到從鐘離那裡得到了確認,她才相信這並不是懲罰,而是給了她彌補的機會。
散兵選擇不追問她的時候,她當時鬆了一口氣。現在想來,大概是她害怕了。害怕因為這件事讓散兵認識到她的卑劣……但如今的她已經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放手了。
但是……如果可以的話……
“你可以不要討厭我嗎……”
在意識到自己已經這句話說出口時,映見先是一愣,而後就垂下了眼睫。
這是在陳述這一切之前,她就想說卻沒有說出的那句話。
明明她是在正主麵前承認錯誤,明明無論他怎樣評判都是她應得的。但如果他真的討厭她了……
“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恨你。”
就像是一盆涼水澆了下來一樣,讓本就冰冷的四肢又覆上了一層寒意。映見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想要讓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但最終什麼都沒有做到。就在她小心翼翼地嘗試著將手抽出的時候,卻很快就被察覺到了用意,借著就又被握了回去,甚至力道也比先前要重了些。
“但他不會。”
散兵頓了頓,有些煩躁地偏過頭去。
“雖然我討厭他……但他和你一樣是個笨蛋。恐怕那家夥就算是知道了這一切也大概隻會想著——‘如果我能早一點回來就好了’,所以你不用擔心那家夥會恨你,因為他一定會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但就算他會這樣,真正傷害到他的還是……”
“那家夥不會這樣想吧。”他看向映見,“他絕對不會想看到你因為他而難過的樣子,這樣隻會讓他更有負罪感而已。”
“你是最了解那家夥的人,也應該清楚我說的都是真的。”他是這樣斬釘截鐵的得出了這個結論,“如果不想讓他更痛苦就抓緊忘掉這些苛責自己的想法,帶著他的期望心懷感激的活下去吧,和我一起。哦,還有……”
就像是提前預料到什麼一樣,他自顧自地又開始補充起來。
“我可沒有在幫他說話,隻是討厭你老是因為他牽動心緒而已。如果你真的因為心存愧疚而對那家夥念念不忘一輩子……”
他輕聲道:
“我會嫉妒的,映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