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無法去思考是誰會在這時攔住她,隻是下意識地想要甩開牽製住自己的人,卻在轉過頭來的那一刻,焦距再度收縮。
死死地抓住她手腕的人是她再熟悉不過的人。而她在那雙紫眸中,看到的是從未見過的恐懼。
少年的臉色蒼白,隻是緊緊地盯著她。仿佛周遭再沒有彆的他所關心的事物。
——脆弱到仿佛一折就斷。
先前的所有心思都於此刻一掃而空,在她停止的片刻。身後的傳送門早就已然合上,偌大的空間中,安靜得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你不是說過不會離開我的嗎?”
她聽到了少年低聲的質問,下意識地想要朝後退步,但手腕被緊緊抓住,伴隨著力道之下的痛意。
“你所說的非做不可的事情,就是找到你那位摯友嗎?”他另一隻手掩麵笑了,“寧願拋下我也要去做的事情,她對你而言就比我要重要那麼多嗎?”
“映見,你的愛真是廉價啊。”
少年的情緒波動驀然激烈起來,完全不似平日的那般,仿佛隻是為了泄憤才說出了這些話來。
第一次看到少年情緒失控成這般模樣,映見感受到了觸及肌膚的那隻手的顫抖,她終於複又想起熒前不久才說過的那番話,頓時緊張的耳中嗡鳴。
“阿……阿散,不是你想的那樣!”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倉促的否認之後便複又開始迫切地思考究竟該怎樣和他說更為合適。直到過了一會兒,她才發現不知合適氛圍已經徹底冷了下來。她微微一怔,忽的想起了剛剛自己說過的話,心下驟然漏了一拍。
“你……不,你聽我說,我……”
“‘阿散’嗎。”他低著頭,額間的劉海遮住的他的神色,“有意思嗎?”
“我說了不是的!”映見的聲音驀然大了些,製止了散兵繼續往下說下去。在已經沒有任何退路的情況下,她隻得咬了咬牙,將真相說了出來,“你和雷電散本身就是一個人,你隻是把過往的那些事情都忘掉了而已。熒剛剛不是也說了嗎?你和他是同一個人的!”
“你在說什麼呢?”就像是聽到了極為好聽的笑話一般,散兵笑了起來,“如果我真是你那位疼愛的弟弟的話,我的‘母親’會將我放逐於荒野?稻妻城中之人會將我當無禮之輩攔在城外?你又會幾百年來對我不管不問?”
“你在想什麼啊,小殿下。”散兵鬆開了手,眼底閃過了一絲恨意,“你的眼中從來都沒有過‘我’的存在,所見所聞所說所感全都是在同你那位親愛的‘家人’……何其可悲。”
他又何其可悲?
他從未想過去詢問映見雷電散的一切事情,他自己找的借口隻是“沒有必要去在意”,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究竟在回避著什麼——他回避著探究真實的原因。
“他是死了?還是你再也回不去那個世界了?”在說出這些埋藏已久的猜測時,他竟是平靜地有些可怕,“明明我同他之間找不出任何的相同之處,所以隻要是這張臉就足夠滿足你了嗎?”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喪失這部分的記憶,但我也無論如何都會弄明白這件事。”映見隻能強迫著自己冷靜下來,將自己顫抖的手背在身後,“我猜想這一定是與地脈有關,要想弄清楚這些的話我們或許要去一趟須彌…但這一切都隻是我的猜測。”
“對不起一直瞞著你,但我不知道該怎樣告訴你。因為你一定不會信任我。就算你討厭我也沒有關係,但我真的……我真的不想讓你再離開我了……!”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她再也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所以方才那會兒,你離開地便就是那般坦然嗎?”
“我……”
“好了。”他道,“我已經沒有耐心了。就算我如今承認自己便是‘雷電散’,那又怎樣呢?”
他的聲音涼薄,紫色的眸中帶著嘲弄:“整個世界也隻會有你一個人記得‘我’,一個人在意‘我’。和如今又有什麼區彆?”
在他話音剛落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刺眼的光亮,讓場內都如同白晝一般。映見看到了大廳中央的裝置發出了劇烈的光芒,也是同時,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四麵八方都傳來了丘丘人的悲鳴和痛苦的哀嚎,她很快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熒想要國民,獲得人類國民的唯一辦法便是將丘丘人從‘詛咒’之中解脫出來。
這是觸及‘因果’的詛咒,或許隻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讓他們重新回到人類之身,但卻有百分之百的可能讓他們在即將得到解放的最終受到人生最為苦痛的煎熬和折磨。
她絕對無法坐視不理。無論是作為人類還是作為熒的朋友。
‘必須要儘快終止它!’
映見焦急地額角流下冷汗,就在她就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在應付這塊滿載著能量的機關時,少年的聲音分散了她的思緒。
“殿下,我隻是卑微的泥土之中的草芥罷了,和那雲端之上的寵兒沒有半分的交集。但若你執意要將我認作是他,我也並不介懷。”
他道,
“被所愛之人憎恨的感受,您很快就會體驗到了。”
但她轉過身時,身後已然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