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他們的忍耐也有限度。映見又是一回想到八重神子關鍵的信息一個不說,隻是來了堆謎語,心中便是煩躁。實在想不到法子也隻有既來之則安之,於是她微微頷首:“我隻是路過的武者而已,剛剛那雷電並不是我所為,你們繼……續……?”
她本想抬手行個武者的禮儀,卻在感受到手中重量時,心跳漏了一拍。抬起手來時,便看到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太刀來。
映見:“……”
哦,剛剛那箭矢攻過來時,她好像的確抬手擋住了來著。
手中的太刀熟悉無比,正是那流傳甚廣的輕小說中被置於天守的第四神器。也正是她的母親贈予她的禮物——這先不談。
此時此刻比起回味這把刀的感人故事,更讓映見關注的是上麵用紅繩掛起的勾玉,以及刀上那還劈裡啪啦纏繞著的雷霆。
映見:“…………”
行,不愧是你。
躲也躲不過,說也說不清,站在反抗軍營地不遠處的映見又是忍不住歎了口氣,看向了九條裟羅。對方也正以審視的目光看著她,以及……她手上的太刀。
“那是……日輪刀?!”
九條裟羅冷然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錯愕,隨之她便又抬起了弓,大嗬道:“天守的寶物怎會被你竊取?你也是反抗軍的人?!”
‘我也想知道八重神子是怎麼拿到這把刀的。’映見心道。然後搖了搖頭,“天守豈是凡人可登?莫非你認為我這般無名之輩會有實力潛入天守,從將軍的眼皮子底下將寶物盜出?還不如說是將軍大人將此刀親手贈予我更貼近現實些。”
“黃毛小兒,休得胡說。”九條裟羅厲聲嗬道,“同為受將軍大人所佑稻妻之人,竟然對將軍大人這般不敬,簡直荒唐!”
映見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不敬……?”
“將軍大人怎會將日輪贈予反抗統禦背棄永恒之人!諸將聽命——”
戰事一觸即發。已然被幕府軍列入“反抗軍”陣列的映見一頭霧水:“不是,就算是讓反抗軍自己來說他們也不認識我……”
“珊瑚宮大人果然料事如神……聽令!保護這位少女!”
“是!”
映見:“???”
保護誰?什麼保護?她??
映見不可置信地看著那邊發號施令、明顯身為主將的持弓少年。剛準備說什麼,後背霎時傳來一陣涼意。
“唰——!”
本能地身子向旁一側,耳邊傳來破空的聲響,震得耳膜發疼。她完全沒有思考的時間,手腕一轉,太刀便擋下了飛來的箭矢。
“天真!”
漆黑的鴉羽落下,眼前的人影消失。映見眸光一閃,彎膝挑刃,雷光閃過,直直朝身後劈去。
“……什麼?!”
刀刃驀然砍了過來,本準備繞後襲擊的九條裟羅被迫朝後拉開距離。她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弓,看到了已然轉過身來的持刀少女。
“速度果然很快。”好久沒有動手,映見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雖說比起天狗族長還差上些,但還這般年輕,已然是極為優秀的新秀了。”
映見口中感慨讓九條裟羅感到了幾分奇怪。隻是她沒有時間多想,瞧見映見抬起刀來,九條裟羅即刻再度凝神。神之眼迸發出耀眼的紫光之時,手中的雷箭也於刹那間成型。
“雷光千道!”
那支射出的箭裹挾著雷霆射向了天空,頓時間,周邊烏雲遮天,雷箭劈入雲中頓時化為了數不清的鴉羽。先是輕飄飄地從空中落了下來,不出一息便化為了箭雨,數不清的雷箭猶如雷霆一般落下,頓時風聲大作,戰局逆轉。
“這是……防守!快!”
看到敵陣已然亂了陣腳,九條裟羅眉間依舊未有放鬆,而是再度搭箭。雷光從她腳下蔓延,在雷箭經過之處,雷霆落下更為密集迅猛。
刺眼的雷光朝自己襲來,映見卻是放下了刀。
“什麼……?”
九條裟羅眉頭皺起,轟響之中,她隻看到映見開口,卻未聽到她說了什麼。
“全集中,水之呼吸。”
在放下刀的那一刻,注意力便全部集中在了呼吸法上。當再度睜眼之時,眼中的一切都變得極為緩慢,耳中一切都變得可聞。越過無數的人和數不清的雷霆,她的視線停留在被層層雷霆密集保護住的鴉羽。
‘找到了。’
握住刀的手再度收緊。全集中的呼吸之下,所有的落雷都變成了間隔規律的屏障,赤色的眸中出現的是平時從未有過的絕對清明。耀眼的雷光再次躍上那被太陽偏愛的刀劍,不帶任何雜念地落下刀來,雷障碎裂的聲音響起。雙眼後知後覺地因為雷光的灼熱而感到隱隱作痛時,世界忽然便又恢複了寂靜。
“哢嚓——”
手中的弓箭發出崩裂的聲響,九條裟羅瞳孔微縮:“怎會……”
九條裟羅這樣震驚,映見並不覺奇怪。
方才那招為天狗族長獨創之法,作為與山野作伴之人,他素來認為弓箭之中自有寄托神靈,於是便自己創出以武器之靈為眼作陣,以發揮出遠超自己原本實力的巨大力量。相比另外三人而言,天狗族長的武道上的造詣並不算深。映見研磨武藝之時曾多次同天狗族長比試,卻每次都輸在這一招上,好在最後終於琢磨出了破解之法,才第一次地打敗了那位對方。
九條裟羅的實力強大,年齡尚小,武道上的造詣卻不輸於那位天狗族長。
她一看就是能幫助自己精進武藝的友人——映見的確是想這樣說。但很明顯,在戰場上,這種說辭完全不成立。
映見本想同九條裟羅解釋清楚,讓她知曉自己並非敵人。但她卻頓了片刻。
‘神子究竟是想讓她做什麼?’
不可能隻是為了讓她和這兩支軍隊打個照麵,是為了讓她討伐反抗軍?
八重神子知曉她的身份,身為將軍之女,她理應支持幕府。反抗軍試圖推到神明政權便是同她的家人作對,同她站在的是絕對的對立麵。但是……
[“神之眼代表的是‘願望’,失去了神之眼,‘願望’也會被一並剝奪。”]
映見又一次地想起達達利亞說過的話。
[“戰爭勢必會引起紛亂,自願為了保護強者而戰的弱者很少,但若是這種紛亂的戰爭波及到了自己原本平穩的生活、或者是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家人。人們對本應庇佑稻妻安穩的幕府的信任就會產生裂痕,進而產生反抗的念頭。”]
這些舉旗反抗的人,是因為珍重自己的願望嗎?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映見握住刀柄,橫著舉起手中的太刀。最靠近太陽的礦石打造而成的寶刀在陽光下閃著冷冽的寒光。懸掛之上的勾玉發出清脆琅響。
“今日我一友人將兩件神器交付於我:一為鎮守雷暴的八尺瓊勾玉,二為大禦所大人親手所鍛太刀日輪。此乃象征將軍權威之物,也即為‘天’給予我之使命。個中寄托之意我已明曉。”
周圍的風聲不知何時已然停了下來,映見抬眸之時,眼中已然是一片清明。
“如今我在此回應我之友人——我將親眼去見證一切,絕不單以人言和猜度定論正誤與否。待到時機成熟之時,我將以‘雷電’之名造訪天守,向永恒的神明索求回應。”
“作為神之眼的擁有者,我如今暫以自身意誌於此停留。”她微微頷首,道,“所以,幕府的諸位,還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