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好。”散兵不客氣道,“現在你可以走了,我不攔你。”
空:“!”
兩人又開始吵了起來,映見和派蒙對視了一眼,隻見派蒙攤手搖了搖頭,映見也笑著歎了口氣,她將目光收回抬起頭來,看向近在咫尺的教令院,眼中不由流露懷念。往昔的熟悉麵孔如今一個都看不到了。隻有被施了法術的建築依舊嶄新,或許早已經曆了無數次的修繕,在五百年後的今天,看來依舊是往昔熟悉的模樣。
映見的左手輕輕按住了指環。
她曾無數次站在這裡,如今,她將見到陌生的神明。那位由大慈樹王親自選擇的,新的神明。
*
“草神大人!”
一位看守走上前來,在他還未說下一句話時。白發的神明便轉過身來,道:“是有人求見,對嗎?”
“咦?是!
“讓他們進來吧。”
那人先是驚疑,下一刻眼中的疑惑便就散去,變成了激動的神色:“是!草神大人!”
那人很快退下,納西妲抬起自己的手,靜靜的看著的手心的那團熒綠的微光。在大門又一次吱呀響起之時,她將手合起放下,抬頭看向來人。
“你們好。”她輕笑道,“映見,散兵。”
沒有想到大人物竟然會先和他們打招呼,映見感到驚訝之時,連忙扯了下散兵的衣角,行了一禮。
“見過小吉祥草王大人。”
散兵同她一樣行了個恰當的禮節。映見抬起頭來,看向不遠處的神明。
新任的神明白色的長發在耳邊束起,和大慈樹王不同,許是因為年幼與童心,她如今隻是孩童的姿態。與看似年幼的外表截然相反的是那雙碧綠色的眼眸,其中的神色適合大慈樹王一般的智慧與溫和,此時此刻那雙眼睛之中正寧靜地映照著他們。
“不必這樣拘謹。你們的二人從稻妻遠道而來,我還在擔心招待不周呢。”
映見本以為這是空同納西妲說的,直到納西妲又緊接著溫和道;“鳴神早先已經來信,同我告知了你們此行的目的。無論隻是受鳴神所托,還是為了感謝你當時對須彌的幫助。我都不會拒絕幫忙。”
“咦?媽媽她……給您寄信了?”
“嗯,沒錯,鳴神沒有同你們說嗎?啊……我知道了,是你們沒有將這件事告訴她吧。”納西妲道,“就像你了解她一樣——鳴神一定也很了解她的女兒,對吧?”
納西妲的語氣了然,完全看破了她的心事。映見心中湧上一股暖意,微微頷首,道:“您言重了,大慈樹王一直以來很是照顧我,能夠幫到忙,這是我的榮幸。”
“你這樣說的話,我可真的沒有一點理由攔住你了呢。” 納西妲笑了笑,“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你手上指環的秘密。”
映見應是。納西妲微微抬頭,繼續道:“我為那世界樹上的枝丫所化,你的指環即為我之半身。與它氣息交融的你同樣有著鏈接世界樹的權限。如果想要找到真相的話——世界樹的記憶是唯一的途徑。”
“但是……如果我們是於世界樹中被抹除存在了的話……又怎能從中尋得過往的記憶呢?”
這是映見一直以來存在的顧慮。
“如果被抹除的是其他人就沒有可能被尋回。但那個人是你,映見。”納西妲道,“被世界樹抹除的人與物不會從世間消失,即便記憶消失,物質依舊存在。但無須質疑,世界樹自動修補的漏洞之中一定會包括被刪除者本身,也就是意味著,被刪除的人不會保留記憶。但你現在依舊保留著被抹除之前的記憶,不是嗎?”
“因為你並不完全屬於這個世界。”
納西妲三言兩語間便得出了答案,她的語調堅定,不是提出可能,隻是拋出了一個事實:
“清除錯誤的本質在於徹底的抹除,也即死亡。但大慈樹王並沒有這樣做,而是給你留下生機,讓你在數百年後得以蘇醒。或許這樣說會讓你們感到不悅……但作為背負著沉重命運的神明,她此般所為,已經稱得上是仁慈了。”
“神明不愧是神明,能講掠奪他人性命之事說的這樣冠冕堂皇——莫非你覺得映見還應當感激那位大慈樹王不成?”
散兵早先就聽不下去了,如果不是映見在來之前對他千叮嚀萬囑托,他怎麼也不會忍到現在才開口。聽到這時眉頭已經是緊蹙,嗤笑了聲。
“你作為她最為重要的家人,我能理解你的憤怒。所以,還請讓我說聲抱歉。你有權力不接受。但我需要代替大慈樹王,回應你們的請求。”納西妲道。
“僅是如此嗎?”散兵紫眸微眯,“你方才還說神明可以為了大義做出任何的事情,下一刻便因為所謂的‘回報’與鳴神的請求無私地將機會給了我們……世界樹這種東西,真的是凡人可以隨便接觸的嗎?”
散兵話中無一不是不信任,納西妲碧綠的瞳眸眨了眨,道:
“如你所說,並不隻是如此。”她道,“如你們所見,須彌的病灶並未消失。我希望在一切結束之後,你可以將那枚指環交給我。有了它的力量,我大概就足以解讀大慈樹王最後的記憶了。所以……你願意嗎?”
有了充足的條件,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這枚樹葉被她的摯友摘下,最終挽回了她的性命。它已儘到它的所有用處,如今她也隻會有一個回答。
“在須彌之時我多有受大慈樹王照顧,她仁慈賢明,曾不吝教授於我許多知識與道理,至今受益匪淺。我也依舊由心敬仰著她,所以,即便您不這樣說我也隻會有一個答案的。”映見抬手按在心口處,道,“我答應,還有,謝謝您。”
納西妲眼中最後一絲憂慮也散去,她的眸中帶笑,向他們伸出手來。
“接下來我會帶你們去世界樹,祝願你們可以獲得想要的答案。”
隨著這句話落下,眼前的場景頃刻之間發生了改變。規整鋪設的地板和牆壁一寸寸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散發著瑩瑩光輝的參天大樹。
[世界樹。]
即使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也依舊會被這樣絢爛又莊穆的景色震撼。粗壯的樹根連同著每一處地脈,仿佛置身於汪洋,目光所及之處結為世界的洪流。
[“過去被折下的枝葉化為指環,大慈樹王淨化的隻有未來的世界樹。禁忌知識已經消失,被保留下來的隻有過往地脈的虛影,所以,集中念想,確定你想要前往的地方吧——]
[“探究不曾存在的過去,這一切隻有我之半身的你可以做到。”]
她聽到了洪流之中裹挾的聲音,她看向身旁——那裡已然沒有神明,隻有握住了她的手的少年。
她閉上了眼睛,她抬起手來,在指尖觸碰枝乾的那一刻,共鳴從指環之處傳來。波紋迭起,洪流湧動。等眼睛緩緩睜開之時,眼前又是換了一副光景。
櫻花,積雪,庭院。
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為什麼會是這裡?’
不好的預感閃過,她剛想要捂住散兵的眼睛。卻在下一刻心下一跳。
那是……
“……博士?”
散兵比她早看到了那個人,也是因此,他沒有看到映見前一刻慌張的神情。
被他們注意的的博士此時正倚在門旁的牆壁上,唇角微微勾起。
“你是在找那位美麗的少女嗎?”他道,“我知道她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