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1. 錯置(1 / 2)

刑偵:禁地玫瑰 二獅 9779 字 4個月前

淩晨這個點,路上幾乎沒有車了。

邵麟思忖著,不管那是什麼人,在分局門口終歸還是得收斂一點。起初,他也沒太在意,掏出打車軟件,就開始往方便停車的地方走去。

那個人影也跟著動了。

邵麟心底警鈴大作:那人在跟著我嗎?

他掐掉手機,故意左轉,沿著小巷走進後邊的居民區。他饒了一圈,再次回到分局門口。恰好,停車場的門衛欄杆緩緩抬起,一輛黑色GL8緩緩滑出,正是夏熠。

夏警官搖下車窗,樂了:“喲,邵老師,怎麼還在門口杵著呢?我早和你說了,這個點車不好打。不瞞你說,以前我也是做過順風車司機的人,要不您湊合湊合——”

邵麟完全沒心思聽他在叭叭什麼。他側頭看向路口的凸麵反射鏡,有人從自己剛走過的小巷裡飛速地探了探腦袋,又縮了回去。

果然,那個人在跟他!

邵麟不等夏熠說完,徑自打開副駕駛車門,坐了進去。

“不好意思,手機沒電了打不了車。還是叨擾夏警官了。”邵麟嘴上這麼說,但是目光一直鎖死在車子的後視鏡裡。隻見那個男人站在巷口,目送GL8離開。

“不叨擾不叨擾,應該的。”

下一個十字路口,本該向左走的夏熠卻突然一個右轉,繞著街區又開了一圈。淩晨的街道空空蕩蕩,這遠路就繞得格外突兀。

邵麟心跳空了半拍:糟糕,他發現了。

GL8再次開過分局門口,夏熠往後視鏡裡掃了一圈,微微皺起眉頭:“沒人跟著了。你剛在躲誰?”

邵麟故作迷茫地眨眨眼:“你說什麼?”

“演,繼續演。”夏熠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直接左轉切上環城高架,“你說你手機沒電,但進訊問室前你上交了手機,當時還有70%的電。沒人動過它,一直處於待機狀態。款式上看,這是去年的新機。哪怕是蘋果,也不至於沒電。”

“而且,你這種人吧,和誰都要保持距離的性格,上車應該會坐後排,而不是副駕駛位。一上車就瘋狂瞄後視鏡,當我瞎的呢?”

聽人把邏輯盤得明明白白,邵麟笑得有些無奈。他一直以為這貨智商不太優秀,竟然也有敏銳縝密的時候。是他自己一時緊張,老狐狸陰溝翻船。

“嗬,沒話說了?又心虛了?”

“你就非要逼我講實話?”邵麟一舔嘴唇,在心底咬咬牙,麵色羞赧,“是,手機沒電是借口。先前拒絕你,是因為我還在氣頭上,剛出門我就後悔了。我想上你的車,又不好意思,你還不準我給自己找個台階下?”

邵麟越說越不好意思,那委屈的小眼神,都讓人覺得下一秒他就該臉紅了。

夏熠:“……”

車廂就此陷入尷尬的沉默。

半晌,夏熠清了清嗓子,點開音響:“聽會兒歌,聽會兒歌哈。”

頓時,車內笙樂與笛音齊飛,木魚與磬有節奏地打著拍子:“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恰好車頭彈簧擺件是隻小哈士奇,這會兒正歪著腦袋吐著舌頭,隨著木魚的節奏一晃一晃。

邵麟憋出一句:“……你信佛?”

“嗐,哪能呢?作為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咱們唯物主義,相信科學,杜絕封建迷信哈。我隻是單純覺得這歌挺好聽的,藝術欣賞藝術欣賞。你不喜歡嗎?你不喜歡我給你換一首。”

邵麟心想自家小區離得也不遠,便違心說道:“……不用了,確實挺好聽的。”

夏熠頓時大喜:“知音啊兄弟!!!”

邵麟:“……”

不一會兒,GL8緩緩停在了邵麟家小區門口。

“辛苦。”

邵麟解開安全帶,剛要推車門,卻又被夏熠叫住:“邵老師,有一個關於氟西汀的問題,我想請教一下你的專業意見。”

邵麟點點頭:“你說。”

“如果一個人血液中的氟西汀濃度,介於治療濃度與致死濃度之間,他因為藥物死亡的可能性大嗎?”

邵麟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但還是先回答了對方的問題:“相比三環類抗抑鬱藥物,氟西汀發生心臟毒副作用的比例其實不算高。正常服藥的情況下,心律失常的概率在萬分之一左右。僅限於我個人的了解,氟西汀致死案例中,藥物濃度都是超標的。”

邵麟心想:原來外賣小哥血液中查到的氟西汀,竟然還不是致死濃度?那他被傳喚去局子、瞎折騰了一晚,到底是為了什麼?

他簡直越想越生氣:“不是致死濃度?那你查我乾什麼?!”

夏熠使勁抓了抓後腦勺,麵露糾結之色。

確實,法鑒中心大概也是這麼個意思。既是治療濃度,就無法證明羅偉是因為服食氟西汀而死亡的。除非有明確的投毒嫌疑人,動機物證齊全,要不然,這事兒幾乎不會被立案考慮。

難道,就這樣算了嘛?

夏熠突然覺得車裡悶得慌,便搖下車窗,讓涼風吹了進來。他往駕駛位裡一靠,說快遞小哥羅偉和他的妻子王秀芬,是一對從十八線農村來大城市打拚的小夫妻。

兩人在村裡青梅竹馬,再一起出來打拚,一個做家政,一個跑外賣,收入都還算得上可以。風雨同舟,勤勤懇懇打拚幾年,總算湊齊首付,在這座大城市裡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就在三個月前,王秀芬還懷上了孩子,眼看著要變成三口之家……

現實卻總是令人猝不及防。

夏熠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在羅偉屍體尚未送檢的時候,王秀芬是怎麼拉著他的袖子,低聲哭泣——

她說丈夫長期跑外賣,從來不喝酒,不可能酒駕。

她說丈夫一個即將要當爸爸的人,更不可能投湖輕生。

她還說丈夫平時身體很好,從來沒有去過醫院,怎麼會好端端地翻車進了湖裡。

“刑警的工作……不就是還原真相嗎?”夏熠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與邵麟對話,“現在唯一有問題的線索,就是羅偉不知從何處攝入的氟西汀。而且,雖說概率極低,但氟西汀的副作用確實又與他的死因相符合!如果我都不儘力去查,誰來回答他妻子那麼多個為什麼?難道要她帶著一個再也見不到爸爸的孩子,一輩子念叨一個模棱兩可的‘無明顯病變心源性猝死’?”

“如果有凶手,我一定會把他找出來!”

空曠的馬路對麵,一輛車呼嘯而過,白花花的大燈透過擋風玻璃,在夏熠臉上轉瞬即逝。邵麟看著他疲憊的神情與堅毅的眼神,心底那股氣突然就全散了。

一個聲音在他心底冷冷告誡:不要多管閒事。離警察遠一點。你自己的麻煩就已經夠多了。

然而,邵麟看向眼前年輕的刑警,就仿佛看著一把剛開刃的刀,還沒有染上擦不乾淨的血跡,也不曾生出被環境腐蝕的鏽斑。當它劈開魑魅魍魎時,還是那麼鋒利,那麼堅定,那麼耀眼。

邵麟扣住車門的手終究還是放了下來,細不可聞地歎氣:“如果氟西汀不是致死因,沒考慮過其它毒|物麼?”

“跑了兩百多種常見的,都乾淨。”

法鑒中心新入手了一套三重四級杆串聯質譜儀,能一下子檢測兩百多種常見的毒|物、毒|品、精神麻|醉藥品、生物|堿、農藥,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然而,這世間能殺人的化學物質,又何止這兩百多種?

理論上,在一個完美的世界裡,挨個兒排查過來總能找到毒|物。但在現實中,除了篩查常見的毒|物,法醫們沒有時間,也沒有足夠的資源挨個兒跑樣,除非從刑偵口得到了明確的檢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