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四季分明, 冬天是實實在在的冷。
過了十二月，下了一場雪。
顧小少爺體溫偏低, 向來不喜歡冬季, 天一冷下來，連籃球隊都不去了。
理由是沒有暖氣，換籃球服太冷。
“年年，你就是個嬌氣包。”
顧棠把剛買來熱乎乎的奶茶塞到他手裡, 又把對方羽絨服的衣領拉拉好, 再纏上一條厚圍巾。
把顧啟年裹得像個粽子。
顧小少爺以往冬天能好好運動, 那是因為顧宅24小時暖氣充沛, 保持著春天般的舒適溫度, 但在學校裡可就沒那麼好的條件了。
今天剛好學生會辦公室的空調壞掉，又恰好輪到會長值班。
顧啟年隻好忍著凍, 坐在高靠背辦公椅上一動不動。
動一下, 熱氣就跑沒了。
顧小少爺整個人陷在厚厚的羽絨服裡，圍巾將他的下半張臉遮住, 隻露出冷銳豔麗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 皮膚白得幾近透明。
隨著他的呼吸, 口鼻間飄出一些白色的霧氣，長長的睫毛上都凝了一層水汽。
好看得如夢似幻。
顧棠坐在對麵欣賞了一會兒顧小少爺的美貌，笑道：“年年真好看。”
“又好看又嬌氣，像個小公主。”
小時候第一眼見到, 他就覺得皮膚白皙嘴唇紅潤的顧啟年小朋友很像白雪公主，這麼多年, 雖然顧小少爺長高了，但還是那麼好看……
不！更好看了！
顧啟年被過於直白的眼神看著，有些不自在。
撩起眼皮瞥了顧棠一眼。
少年頂著一張無辜可愛的娃娃臉, 笑得眉眼彎彎，表情燦爛得好像一顆會發熱的小太陽。
看起來就很暖和。
用不著過多的思考，顧啟年丟下奶茶杯，伸手將顧棠撈過來抱著。
和他不一樣。
顧棠從小體溫就比較高，熱乎乎的。
夏天顧棠拿他當冰枕用，冬天他就拿顧棠當暖手寶。
這很公平。
顧棠“哎哎哎”地叫喚了幾聲，但也沒掙紮，他穿著羊羔絨絨的外套，被高高大大的顧小少爺抱在懷裡，乍一看像個毛絨玩具。
顧啟年將手伸進他毛絨絨的外套裡，下巴擱在他的頸窩上。
竭儘所能地汲取他的體溫。
顧棠沒覺得冷，倒是覺得更熱了。
臉頰莫名其妙發燙。
像燒起來似的。
他茫然地揉了揉臉，並沒有發覺自己和顧小少爺的動作有什麼不妥當，隻是覺得今天的顧小少爺似乎格外安靜，甚至可以說是……有那麼一點兒陰沉。
“你怎麼了？”
顧棠抬手戳戳對方的臉。
彆看顧小少爺臉部輪廓跟建模似的，好像沒什麼肉，但一戳一個小窩窩，可軟了。
不過這事隻有顧棠知道。
畢竟連顧叭叭都不敢戳顧小少爺的臉。
顧啟年沒說話，隻輕輕搖了搖頭。
他極其不喜歡冬天，不僅僅是怕冷，還因為重生前的經曆。
對孤兒院的孩子們來說，冬天是最難捱的，吃不飽穿不暖也就算了，那時候黑心孤兒院為了賺錢，大冬天的不知道從哪兒接了洗衣服的活給孩子們做。
天寒地凍，冷水刺骨，一雙雙小手布滿凍瘡和裂口。
哪怕流膿了，也要泡進冰水裡，把活乾完。
如果沒能完成任務，就會在深冬的寒夜被丟去屋外罰站。
一整夜下來，人凍得跟冰棍兒一樣，渾身硬邦邦，骨頭縫裡都能透出寒氣。
顧棠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隻看見顧小少爺睫毛微顫，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細線。
他感覺自己腰間的手臂收緊，對方把他抱得更緊了一點。
顧小少爺似乎很怕冷的樣子……
顧棠一邊輕輕戳著對方的俊臉，一邊慢吞吞地說：“其實我還挺喜歡冬天的。”
顧啟年抬眸看他，眼中帶了幾分慍怒。
像是在質問：我不喜歡的，你為什麼喜歡？
顧棠被對方幼稚的眼神逗笑：“當然是因為我們的生日在冬天啊。”
他抬起手腕，將胖乎乎的白玉葫蘆在顧小少爺眼前晃了晃。
“我們倆的生日。”
“嗯。”
顧啟年微微彎起嘴唇。
心情好了那麼一點兒。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這十多年來的冬季才顯得不那麼的討厭。
畢竟，他還要和小崽子一起過生日。
這些年來，因為顧棠開朗，也因為顧家和睦，他生活在溫暖的環境裡，重生前的記憶其實已經模糊了不少。
甚至有時候會覺得那或許隻是個噩夢，不是真實的。
但今年冬天濕冷。
嚴寒裹著潮氣侵入身體，這讓他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上輩子，也是在讀高中的時候，也是在這樣一個陰森濕冷的冬季。
他終於被顧家找到，即將接回顧宅。
哪知在回去的路上發生了車禍。
車輛側翻，從道路旁的護欄衝出去，滾進了結冰的河裡，那種被淹沒的窒息感，被冰水浸沒的絕望感，以及刺骨的冰寒……
哪怕重生，也永遠都忘不掉。
所以他不喜歡冬天，也不喜歡水。
會去學遊泳完全是因為顧棠。
小崽子沒什麼用，學個遊泳能把泳褲蹬掉，好在那次有驚無險，但不代表永遠都沒有危險。
他可不想有一天顧棠真的落水了，撲騰著需要救命的時候，他因為不會遊泳隻能在岸上乾看著。
他經曆過的，不希望沒用的小崽子也經曆一遍。
顧啟年斂下長睫，手掌在顧棠的衣服裡動了動，從腰側挪到腹部。
肚子比較暖和，也比較軟。
他為了小崽子學遊泳，小崽子用肚皮給他暖暖手怎麼了？
顧小少爺喪心病狂，且心安理得。
顧棠不怎麼怕冷，也不是不願意給顧小少爺捂手，他是怕癢。
雖然顧小少爺隻是把手伸進他的衣服外套，和皮膚還隔著好幾層衣料，但手掌在腰腹間遊走，還是很癢！
“彆弄，癢！”
顧棠哼唧了一聲，但對方並沒有放開他的打算。
反而更加過分地想要把手往保暖衣裡伸。
“太過分了！”
顧棠猛地一個轉身，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地將手往顧小少爺的羽絨服裡塞，“那你也讓我摸摸！這麼久不運動了，有沒有長贅肉？！”
顧啟年一時不察，還真被他摸進去了。
“嘶……”
顧棠倒抽了口涼氣。
他鑒定過了，顧小少爺的江山還在——
腹肌硬邦邦的！
還沒來及細品，手腕就被抓住了，強行拽出來。
顧棠自己隻有一塊小肚腩，贅肉倒是沒有，但白白的軟軟的，特彆羨慕人家這種腹肌線條清晰的，摸起來賊帶勁兒。
他還想摸，但顧小少爺不給了。
“辦公室裡，不許鬨了。”
顧啟年嗓音有點啞，露在外麵的耳朵尖也紅起來。
顧棠不開心地撇嘴：“你先弄我的。”
對此，顧小少爺不做解釋，隻單手抓著他的兩條手腕，不讓他再動，另隻手翻開材料，開始處理學生會工作。
顧棠像隻小雞崽兒似的被鉗製在學生會長的椅子上。
跑不掉，也動不了。
顧棠：委屈巴巴。
兩人並不知道，他們黏黏糊糊拉拉扯扯同坐一張椅子的畫麵被框進了鏡頭裡。
“啪————”
宋晨在方遲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你又！”
剛才他一進來，就見方遲這逼崽子端著個相機，鬼鬼祟祟地又在拍顧棠和顧啟年。
“你是不是心理變態！不搞偷拍就難受？！”
宋晨忍不了了，破口大罵。
方遲急忙解釋：“我沒拍！就是對個焦！”
宋晨根本不信：“你拿人家對什麼焦？！”
“因為好看……”
方遲撓撓頭，“你不覺得嗎？他倆在一起，特彆有氛圍感。”
他的夢想是做攝影師，對畫麵氣氛的捕捉很敏感。
總覺得小院長和學生會長在一塊兒的時候，隨便那麼一框，就像幅畫兒似的。
要不是因為好看，他一開始也不會想到偷拍顧棠和顧啟年賺錢，畢竟炒CP最講究的就是氛圍感。
“但我以後真的不會了！”
方遲主動把相機上交到宋晨麵前，任憑副會長檢查。
宋晨不信任這小子，接過相機仔仔細細地翻看了一遍，確定裡麵什麼都沒有後，才還給方遲。
他神情嚴肅地警告：“彆忘了，你還在勞動改造階段，再犯事，罪加一等。”
方遲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自從之前的偷拍事件後，小院長和學生會長不僅沒責怪他，還幫他申請了特困補助，平時在學生會乾活，也有點額外的補貼。
除此以外，他自己再規規矩矩地拍點攝影照片，也能賺錢。
不亂花就夠過日子了。
宋晨冷哼一聲：“由奢入儉難，你以前能買得起相機，現在這點補貼隻夠糊口，能保證不再搞偷拍嗎？”
“我這相機沒多少錢！”
方遲捧著自己的寶貝疙瘩，“二手市場淘的廢機，自己修的。”
宋晨有些意外：“你還有這技術呢？”
方遲嘿嘿一笑：“多門手藝多條活路嘛，我還會修手機修電腦貼膜洗油煙機呢。”
窮孩子，賺錢的本事自然需要多學點。
宋晨聽得有幾分心酸，拍拍方遲的肩：“行吧，誤會你了，彆放在心上。”
方遲倒是挺大方：“沒事兒！”
宋晨微笑：“回頭把學生會的舊電腦舊電器都檢修一下吧。”
方遲：“……”
副會長某些方麵越來越像會長了！
資本家的嘴臉越發鮮明。
不過方遲很樂意乾活，在學生會做這些檢修的工作，他是能拿到錢的，小院長和學生會長說了，反正請師傅來修也要花錢，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
嘿嘿，他不是外人田……
說明小院長和學生會長已經把他當自己人了！
方遲美滋滋的，乾活都特彆賣力。
想到那兩位，他忍不住嘀咕：“總覺得小院長和會長不像哥倆……”
顧棠和顧啟年沒有血緣關係這點，宋晨是知道的。
但他覺得沒必要告訴方遲。
隻出聲提醒道：“知道小明的爺爺為什麼活了100歲嗎？”
方遲：“這題我會！他不多管閒事！”
宋晨微笑看他。
方遲：“……”
懂了，他以後還是多乾活少亂問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