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一帆進廚房的時候，劉春花已經把稀飯盛好了放在桌上，轉身又從鍋裡端出一個粗麵饅頭。
“你去看她乾什麼？嬌裡嬌氣的！碗都端不住，有什麼用？不吃就拉倒！”劉春花一邊在李一帆麵前說著，一邊把饅頭放到他麵前，“你快點吃，吃完趕緊上班去。”
“嗯。”李一帆短促的應了一聲，端起碗來，也沒拿勺，直接挨著碗沿吸溜了一大口。
劉春花把粗麵饅頭掰開，將桌上的鹹菜塞進饅頭裡：“多吃點，你上班雖然不像咱們種莊稼一樣，可也要用大力氣呢，可不能餓著。饅頭要是不夠鍋裡還有，多吃點多吃點。”
她把饅頭遞給李一帆，見他接過咬了一口，這才開始喝自己的稀飯：“你剛剛著急忙慌的跑出去乾啥？”
“我想起來工友說早上要去那邊的樹林子裡集合一起去鎮上，醒來看時間不早了還以為來不及，就趕緊跑了出去。”
劉春花一聽，忙緊張的問道：“那你怎麼回來了？早和我說我就把饅頭給你包上帶著去了。現在去還來不來得及？快點喝，彆讓你工友等著急了！”
她說著就站起身要給李一帆裝饅頭，被李一帆攔住了：“沒事的媽，是我記錯了，今天要上班呢，明天休息才是去鎮上的，不著急。”
“哦，這樣啊。”劉春花放鬆下來，重新端起了碗，“那就好。”
“我跟你說，你在廠裡要和其他人好好相處，咱這好不容易進了廠，天天不用乾農活，能有休息日的上班，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咱們呢！你可千萬不要因為點小事和工友搞不好關係，記清楚了沒有？”
這番話，自從拿到這份工作起，劉春花每天都要說一遍，說的她說上句李一帆都能接下句，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他點頭表示知道了，三下五除二的把稀飯喝完，隨後猶豫的看著劉春花：“媽……等會衣服先彆洗吧，我不在家，提水都沒得人。”
劉春花下巴一抬示意門外：“誰說我要洗衣服了，你都娶媳婦了憑啥還讓我洗啊？你媳婦不能洗啊！”
“媽……”
“咋地，你媳婦就金貴啊！不就是懷個孕嗎，難道我沒懷過？當初我懷著你的時候，你奶奶生病，那是天天洗衣做飯還要給你奶奶端屎端尿，我不也過來了？！”
“對對對，媽你說得對，小雪那就是太嬌氣了！”李一帆忙不迭的附和劉春花的話。
“媽你說的對，就應該小雪洗！天天的在家裡呆著也沒乾什麼，就懷個孕而已嘛！”
這句話說完，劉春花麵色就緩了點。
李一帆趁著這時候繼續說道：“我也不是說不要小雪洗衣服，隻是咱家離井遠，小雪要是洗衣服把存在缸裡的水都用掉了，那媽你澆菜回來口渴了不就沒得水喝了？沒水喝做兒子的多心疼啊！”
劉春花臉上露了點笑意：“還是你心疼我。不過這也沒什麼大事，我再去井裡提點水不就行了。”
聽到這話，李一帆頭微微低垂，歎了口氣，眼睛還時不時的抬起去看劉春花，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劉春花疑惑了：“你這乾啥啊，好好的歎什麼氣？難道在廠裡受人欺負了？”
“沒有……”李一帆又重重的歎了口氣，然後小聲說道，“媽，都是做兒子的不好。”
劉春花急了，她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兒子這個樣子：“怎麼了？是不是外邊誰又說閒話了？你跟媽說，媽找他去，看我不撕了他的嘴！”
“沒有沒有。隻是我聽廠裡的工友說，鎮上的人家裡，都是不用去井裡挑水的。他們都有接一根管子，隻要擰一下開關，水就會直接出來！聽說乾淨的很，還有消毒過，可以直接喝呢！”
“哎呀，這麼厲害啊？這鎮上就是好！”劉春花感歎的說道，隨即又很疑惑，“不過人家鎮上的事你歎什麼氣？”
李一帆低垂著頭，手指在木條凳上摳了摳：“我聽說廠裡幾個隔壁村的技術員工得了上頭領導的賞識，都加工資了，劃算著要搬去鎮裡呢！”
“可是我沒用，每個月隻能拿百來塊的工資，還是讀了初中的人，連給媽你一個住的好一點的地方都做不到。那水一桶那麼重，你天天在地裡種萊澆水的，上次還閃到了腰，這喝口水還要媽你去提水，要是再閃到了腰怎麼辦？”
他說著說著，還抬起手來，手指在臉上擦了擦：“都怪我沒用，其他人都可以賺大錢搬去鎮裡住，我卻還要媽媽天天辛苦勞累，連自來水都用不上，我真是不孝，我對不起媽，對不起爸！媽你打我吧，做兒子的委屈你了！”
劉春花哪裡會打他？看到兒子因為自己沒有給她一個自來水就自責到哭了，她心裡又是開心兒子終於體貼父母心了，又是心疼兒子肯定是在廠子裡上班壓力太大。
“仔仔你彆哭啊！媽不委屈，媽開心呢！”劉春花一激動，把李一帆的小名喊了出來。她伸手想抬起李一帆的腦袋，可那腦袋堅定的垂著不肯抬，就隻好伸手握住他的手，“媽不怕累，你心裡彆難受，不就是自來水嘛？等我仔仔好好工作拿工資，媽幫你攢著，以後肯定咱們也能用上！”
李一帆頭微微提起：“那媽你彆去提水好不好？水缸裡的水就放著，這樣你想什麼時候喝就能什麼時候喝，用完了就叫我去提。”
劉春花現在一腔母愛被激發，隻想著兒子不要再為了她而傷心這點小事，因此一股腦的點頭道：“好好好，媽肯定不去提水。隻是你去廠裡上班一天太累了，那就叫小……”
她還沒說完，就被李一帆打斷：“媽你這樣說那就是太看不起我了！我工作一天算什麼？媽可是養了我二十年！提一次水怎麼比得上這二十年！”
“媽你是不是在怪我？我就知道，是我沒用。哎……”
“沒有，不是！媽怎麼會乖仔仔呢！”劉春花急急忙忙的說道。
“那媽你一定要留著這缸水，這缸水是給你喝水用的，除了你喝水誰都不可以用，不然媽你就要自己去提水了，不可以！一定要等我回來之後讓我去提水！”
“好好好，媽就等著仔仔下班了回來提水！”這回劉春花不敢再說彆的了，隻能一個勁兒的答應下來。
等她完全答應了，李一帆才抬起頭來，露出一雙略紅的眼睛，然後笑著說道：“媽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