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章一百一十(2 / 2)

阿梨 李寂v5 5955 字 6個月前

薛延好半會才從那股絕望中掙脫出來,他摸了摸枕頭,已經濕了,不知是淚還是汗。

偏身給阿梨掖了掖被子,薛延赤著腳下地,咕嚕嚕喝儘了一杯冷茶,而後呆呆在椅子上坐到了天亮。

他連早飯都未吃,又去了趟醫館。

那裡的大夫與藥童均已識得了他,紛紛問道,“薛掌櫃,夫人好些了嗎?”

薛延緩緩搖頭,那些人瞧見,便也識趣不再深問,隻露出惋惜神情,再道一句,“希望能快些好起來罷。”

薛延怕極了那些憐憫或同情的目光,他匆忙躲避,不敢再看。

明知不會出現奇跡,大夫仍舊抽空去了趟薛家,給阿梨診了脈。

薛延僵硬立在一邊,指尖泛涼,仿若是犯人在等待著審判。

過了一會,大夫收了藥箱站起來,歎氣道,“若要我說實話,現在這樣情況,你去求佛,比求我管用。”

薛延艱澀咽了口唾沫,沒有說話。

阿梨安靜躺在紅色被褥裡,大朵的牡丹綻在她臉旁,她的神色恬靜又溫柔,胸前明明還在有規律的起伏著,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薛延不明白,為什麼所有的大夫都覺著他的阿梨就要死了呢?

阿黃圍著阿梨的身子轉了一圈,而後又臥在她的手旁,張嘴輕輕咬了下她的指尖。

薛延沒有坐下,隻是那麼靜靜地瞧著她,他瘦了許多,又沒有添置新衣,衣袖空蕩蕩的,下巴處還覆著一層青色的胡茬。前所未有的狼狽。

馮氏不知何時走過來,輕輕問了句,“四兒,你鬢角怎麼白了?”

薛延被緩回神,下意識地抬手抹了下,又轉身去照鏡子,這才發現,竟真是的。

他笑了笑,反而挺高興道,“白頭到老,倒也很好。”

下午時候,薛延去了趟雲水寺。

寺外的臘梅花均已謝了,隻剩下單調的枝椏,薛延忽而想起,一年前,他曾與阿梨一並來過。

那時他還不信神佛,隻站在一邊看著。

阿梨虔誠地在佛前拜了許久,卻獨獨忘了自己。

正是農忙時候,雖田地大旱,明知秋日時候收成不會好,但還是要去種地的。寺廟裡空蕩蕩,幾個小和尚垂著腦袋掃地,瞧見薛延進來,笑著朝他點了點頭。

薛延攔住其中一個,低聲問,“怎麼才能投香火錢?”

小和尚說,“寺門口有功德箱的。”

薛延說,“我要給許多。”

小和尚有些詫異,“冒昧問施主,多少?”

薛延說,“三千兩。”

小和尚舔了舔唇,道了句稍等,而後回身去請了方丈來。

薛延最後用那三千兩銀子給寺內的所有佛像都鍍了層金身。

臨走前,方丈與他說,“《法苑珠林·八苦部》中講,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彆離,五陰熾盛,求不得。而佛又說,命由己造,相由心生。”

命由己造。

但已到了這個時候,薛延不知他還能做什麼。

他隻能日複一日地期盼,日複一日地煎熬。

四月中旬的時候,不知是那三千兩的佛祖金身感動了上蒼,或是一直以來的藥終於有了效果,阿梨的情況似乎逐漸好了起來。她的麵色愈發紅潤,脈象也逐漸平穩,大夫也鬆了口氣,與薛延道,“命是保住了,但什麼時候醒過來,還是得看她自己。”

即便如此,薛延仍覺得如同絕處逢生。

與此同時又傳來另一個好消息,阮言初在春闈中了貢士,留在京城等待接下來的殿試。

五月初,周朝與東瀛的戰爭正式打響,朝廷下令募集糧草物資。然而北地大旱,再加上賦稅繁重,百姓並無多餘錢糧,邱時進為博功績,派官差沿街走訪,挨家挨戶要米要糧,還威脅說若是不給,就要將他抓到大牢去,以妨礙公務罪論處,輕則□□,重則充軍。

又過幾日的傍晚,來征討錢糧的官兵鬨到了織衣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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